第61章 枕边风

夜幕深沉，万籁俱寂。柳云秀的房间外，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。

“吱呀——”门被轻轻推开，一个丫鬟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奇怪，怎么门没关紧？”

另一个丫鬟附和道：“许是云秀姐姐伤心过度，忘了关了吧。”

“哼，装模作样！”先前拍门的丫鬟语气不屑，“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，以为自己还是世子跟前的红人呢？如今世子喜欢的是表小姐，她算老几？”

“就是，要不是柳嬷嬷护着，她早被发卖了！”又有人附和。

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，言语间充满了嫉妒和幸灾乐祸。她们仿佛忘记了，曾经的柳云秀，也曾是她们艳羡的对象。

此时的柳云秀，正瘫软在床榻之上，面色潮红，眼神迷离。她紧紧抱着枕头，口中喃喃自语着：“世子……世子……”

子镇顺站在床边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。她心中暗笑，这个柳云秀，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。

“世子，奴婢也想去幽山……”柳云秀突然抬起头，眼神迷离地看向子镇顺，语气娇媚，“表小姐身子不干净，奴婢干净，奴婢愿意陪着您……”

子镇顺闻言，心中更是厌恶。这个柳云秀，到了这个时候，还不忘踩别人一脚。

她俯下身，凑到柳云秀耳边，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，低声说道：“想去幽山？可以啊，看你表现。”她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恶趣味，“我喜欢你喊我名字，能一直喊吗？”

柳云秀神志不清，根本没有听清子镇顺的话，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
子镇顺直起身子，最后扫视了柳云秀一眼。见她依然紧抱着枕头，没有下一步动作，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。

她转身，身形如同一只灵猫般，轻盈地跃上房梁，攀上屋檐，从那狭小的缝隙中钻了出去。

屋顶的瓦片被重新摆放好，一切都恢复了原状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子镇顺从下人房的后侧悄无声息地跃下，确认周围无人，便迅速离开了。

房间里，弥漫着暧昧的香气。柳云秀依旧抱着枕头，口中不停地发出令人遐想的低吟，声声呼唤着萧齐阳的名字。

“砰！”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。

管事带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，当她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，全都愣在了原地，目瞪口呆。

“天啊……”一个丫鬟捂住嘴巴，发出一声惊呼。

另一个丫鬟指着柳云秀，声音颤抖：“她……她竟然……”

“她喊得是谁的名字？”一个丫鬟好奇地问道。

众人屏住呼吸，仔细倾听。

“世子……世子……”柳云秀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
“真的是世子！”一个丫鬟惊呼出声。

“我的天，她竟然……”

“真是不要脸！”

众人议论纷纷，言语间充满了鄙夷和嘲讽。

这时，一个眼尖的丫鬟突然指着柳云秀抱着的枕头，大声喊道：“天爷啊，我的枕头！”

幽山，京郊的一处僻静之地。

冰雪消融，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廊下，一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，微弱的光芒映照着萧瑟的院落。

屋内，寂静无声。

一张简陋的木桌，两把椅子，桌上摆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，一支燃烧殆尽的蜡烛，以及一碗刚刚出炉的兔肉。

萧齐阳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，面色平静，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

另一把椅子上，静静地躺着一件白色的裙子，那是子镇顺昨日落水后留在这里烘干的。

她忘记带走了。

白裙与周围的简陋环境格格不入，越发衬托出屋内的孤寂。

这些年来，每当萧齐阳在幽山小住，都是一个人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。甚至，他曾经颇为享受这种清静。

可是今夜，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。

就像是感受过温暖的人，突然又回到了寒冷的冰窖，心中便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。

萧齐阳拿起筷子，正准备吃面，一阵微风从窗棂的缝隙中吹进，将桌上的烛光吹灭。

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，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洒落进来。

兔肉的香气扑鼻而来，却仿佛无法传到萧齐阳的嗅觉中。他突然感到一丝食欲全无。

萧齐阳垂下眼眸，心中暗暗叹息。

早知今日，昨日便不该带她来。

……

另一边，子镇顺得知了沈宁宇和萧琴茵欲对她不利的消息，心中早有防备。入夜之后，她便偷偷地离开了侯府。

虽然侯府的巡逻卫兵依然严密，但萧齐阳的离开，却让子镇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。

她身形轻盈，躲过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，悄无声息地跃上了荣信侯府的墙头。

荣信侯府的前院厅堂内，灯火通明。

子镇顺飞身跃上屋檐，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瓦砾，透过缝隙，她看到了厅堂内的一家四口。

荣信侯沈勤美，年过四十，却保养得宜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。他面容俊美儒雅，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读书人的睿智，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，却又隐藏着一丝丝算计。

沈勤美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，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，他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儿子，眉开眼笑地逗弄着这个新添的小儿子。

他的身侧，坐着他深爱的妻子周氏。

子镇顺的目光在周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，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个人。

八年前，子镇顺的母亲，咸阳长公主，被污蔑通敌叛国的前几天，才得知沈勤美在外面养了外室。

那个外室的两个女儿，与子镇顺姐妹一般年纪。

沈黎微，与子镇顺的姐姐沈永宁同岁。

沈宁宇，与子镇顺同岁。

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，是命运对咸阳长公主的无情讽刺。她一直被蒙在鼓里，直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。

更可笑的是，当咸阳长公主得知这一切时，沈黎微已经在燕京城中凭借着商女的名声崭露头角，获得了众多权贵的欢心，得到了他人的倾慕和帮助，最终成为了皇商，甚至连当今圣上都对她另眼相看。

年幼无知的子镇顺，还在姐姐的带领下，去过沈黎微的茶楼喝茶，在沈黎微的首饰铺里买过不少首饰。

她甚至还与沈黎微打过照面。

子镇顺记得母亲曾经说过，这个世道的女子不容易，所以她此生尽可能地帮助那些自立自强的女子，也教导子镇顺姐妹两人，不可对行商的女子有所鄙夷。

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人，总是值得尊敬的。

所以，在沈黎微做生意之初，在她被贵女们嘲笑的时候，是子镇顺的姐姐沈永宁为她解围，甚至宽慰开导她。

那时候，姐姐根本不知道，沈黎微会是父亲的外室女儿。

她也根本不知道，沈黎微有多么嫉妒，多么痛恨，拥有着郡主之尊的沈永宁。

子镇顺见过沈黎微，却从未见过这位周氏，那位在满月宴上也没有露面的周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