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美人计

子镇顺玉指轻点，支颐凝思，眼波流转间，将萧齐阳上下打量一番，旋即启唇，语笑嫣然：“像表哥这般品性高洁之人。”

萧齐阳闻言，呼吸为之一顿，剑眉微蹙，似对她的评价颇感诧异。

她竟认为，他乃良善之辈？

“何以见得，我堪称好人？”他的嗓音低沉，似裹挟着冬日凛冽寒意，与室外呼啸的朔风交织一处，传入子镇顺耳中，不带丝毫温度。

子镇顺凝视着眼前几近黏连的面条，食欲顿消，她神色认真，又隐隐带着一丝试探，反问道：“敢问表哥，可曾行过有愧于心之事？”

话音落地，萧齐阳锐利的目光如利刃般直刺而来，烛火摇曳，光影幢幢，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扭曲，气氛一时凝滞。

萧齐阳的耳畔，回响着她那句轻柔却带着一丝拷问的话语——表哥，可曾行过有愧于心之事？

……

与此同时，京城繁华的永安酒楼内。

谢炎面色阴沉地端坐于雅间之中，望着身旁默不作声、低眉顺眼的风如心，语气森寒：“你当真不知她为何要千方百计接近萧齐阳？当日我分明听见，你还在一旁为她献计献策！”

风如心实则对子镇顺的全盘计划一无所知，此刻愁眉紧锁，只觉这主仆二人皆是难以捉摸之辈。“属下实在不知啊。”她无奈地叹息道。

“好，好，好！那你便告诉我，你究竟知晓些什么？”谢炎目光如炬，紧盯着她，摆出一副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，便绝不罢休的姿态。

风如心幽幽一叹，面庞之上掠过一丝惆怅。“世子这些年来，难道当真从未调查过，少主的真实身世来历吗？”

谢炎闻言，剑眉不由一挑。“有那个必要吗？我大致也能猜到几分。”

风如心见他果真未曾深入调查，心中感慨万千，暗叹世子爷口是心非，明明对人家诸多嫌弃，背地里却连身世背景都懒得探究，真是表里不一。

“她九岁那年，突遭变故的皇室贵胄，除了当年的咸阳长公主，还能有谁？”谢炎反问道，语气笃定。

其实，谢炎的确无需刻意调查。当年他与子镇顺的初见，便是在血泊之中，她浑身浴血，奄奄一息地躺在谢笺的怀里。

后来，子镇顺苏醒之后，曾亲口告知谢炎，她不会更改“谢安岁”这个名字。

再后来，她竟当着他的面，触碰了练武场上那柄象征着谢家荣耀的长剑，这让他怒不可遏。他甚至觉得，她不仅想要抢夺他的父亲，还觊觎他的武器。

他怒不可遏地从她手中夺过长剑，厉声警告她，不许再踏入练武场半步。

当时年仅九岁的女孩，却出乎意料地冷静沉着，语气坚定地告诉他，她想要学剑，想要习武。

谢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，只当她是年幼无知，将练武习剑之事想得过于简单。

他甚至恶意揣测，她或许只是想借此博取谢笺的欢心，让谢笺将她视如己出。毕竟谢氏世代以武功闻名，谢笺对武学尤为看重。

这也是为何，谢炎会在漫天飞雪中苦练剑法，渴望得到谢笺认可的原因。

然而，面对他的嘲讽，女孩却语气低沉，带着一丝悲凉，说道——“我并非想要抢夺你的父亲，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强大，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手刃我的生父。”

真是荒谬至极，谢炎当时心中冷笑，这世上竟有人将弑父作为人生目标。

然而，未等笑意从嘴角消散，他又听她低声哽咽道：“他简直禽兽不如。”

“谢炎，我想学剑，请你不要从中作梗。”她抬起头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。

他承认，那一刻，他低估了她的决心。

而他，最终选择了沉默，因为他无权干涉她的任何决定。

自那日之后，无论寒暑，每日清晨，他总能看到她在练武场内一丝不苟地苦练基本功。虽然她总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，但那抹娇小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坚定。

他原本以为她坚持不了几天，却不曾料到，她从未缺席一日。

渐渐地，他甚至习惯了将她当成练武场上的一件背景摆设。

后来，他投身军营，屡立战功，威名远扬。

然而，那一日，他却在军营中再次见到了被风如心带到军营的子镇顺，心中怒火中烧。

他愤怒的是，为何他天赋异禀，苦练武艺十余载，方才得以进入军中历练，而子镇顺毫无天赋可言，习武不过短短四年，便能得到父亲的恩准，进入军营体验生活。

他愤怒的是，他的努力，从未得到父亲的认可。

那天，他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，一次又一次地击落她手中的长剑，试图以此来告诉她：你不如我。

不要不自量力，妄图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。

然而，那夜，他却因自己的行为而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

因为他隐约明白，她只是想要复仇，她并没有错。

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，或许，他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。

毕竟，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，即便他不想与她交谈，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。无论是在练武场上，还是在军营之中，亦或是王府的餐桌旁……

至于她的真实身份，他并不在乎她究竟是何方神圣，也不在乎她的仇人有多么强大。

只要她一日是定阳王府的人，他就一日不会让她身陷险境。哪怕她身陷敌营，他也有能力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。

她曾说过，他们是盟友。

他也希望如此。

……

“世子所言极是，”风如心点头应道，“当年王爷救下的那个小女孩，浑身是血，伤痕累累，可即便如此，她求生的意志却格外强烈，也正是这份对生的渴望，才让她支撑到与王爷相遇。”

“八年前，燕国咸阳长公主通敌卖国一案，闹得满城风雨，人尽皆知。长公主伏法之后，两位郡主被贬为庶人，流放西北。”

“而驸马，也就是两位郡主的生父，因揭发有功，被皇帝破格提拔，晋封为侯。昔日的长公主府也改头换面，成了如今的荣信侯府。”

“荣信侯迎娶了周氏为妻，周氏的两个女儿，年纪竟与两位郡主相仿。外人虽然不明说，但心里都清楚，周氏恐怕是荣信侯背着长公主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