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美人计

暮色四合，晚风拂动着庭院里的竹影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子镇顺听了这话，如遭雷击，愣在了原地，就连一旁的崔氏，也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，显然没料到萧齐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，崔氏只简单交代了几句，说是稍后会安排府医去幽兰苑为她诊治，便带着满腹心事匆匆离开了。

子镇顺望着崔氏渐行渐远的背影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落寞和伤感，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。

银杏见状，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子镇顺回院子，却被她轻轻推开。子镇顺抬眼看向前方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，她并不打算立刻回去，方才萧齐阳为她说了几句话，她自然要寻个机会，好好地“道谢”一番。

她怎么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萧齐阳的理由呢？

虽然，刚才萧齐阳并非真心为了她出头，正如他所说，她一个无关紧要的表妹受些委屈倒也无妨，但绝不能让武宁侯府背上一个任人欺凌的名声。

他之所以会这么做，只是因为他一贯的行事作风罢了。

萧齐阳这个人，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。

在潜在的威胁真正成长起来之前，便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，这才是他一贯的手段。

所以，今日真正倒霉的人，恐怕是姜玉了。而这一切，也并非为了替她子镇顺出气，仅仅是为了向武宁侯证明，他的选择是正确的，与其坐等威胁滋生，不如主动出击，铲除所有可能的隐患。

子镇顺丝毫不觉得姜玉可怜，今日的经历，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，萧齐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。

时隔多年，那个阴暗、冷酷、甚至带着几分奸诈的形象，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。

“挡路了。”

她正站在廊下，思绪翻涌，身后忽然传来萧齐阳略带不耐的声音。

或许是因为方才与武宁侯发生了一些言语上的冲突，萧齐阳的心情似乎不太好，脸色也显得有些阴沉。

子镇顺闻声转过身，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，她心思一动，故意将脚腕一崴，娇弱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朝着他的方向柔柔地倒了过去。

这一幕，与之前她假意跌倒在嵇姒雪身上的情形，几乎如出一辙。

然而，这一次，当她跌入萧齐阳怀中时，却明显地感受到，男人的身体与女人截然不同，坚硬而充满力量。

她的腰后，隔着厚厚的雪白大氅，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扶住。

子镇顺微微抬起头，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中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和紧张，她声音柔弱地说道：“表哥，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，只是方才跪得太久了，有些站不稳……”

萧齐阳微微垂眸，目光落在她娇弱无助的脸庞上，沉默了片刻，最终还是缓缓移开了那只下意识扶在她腰间的手。

子镇顺虽然口中说着不是故意的，但她的身子却依然紧紧地贴着他，迟迟没有挪开的意思。

她的双手，正紧紧地扶着他的双臂，仿佛只有这样，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
一个微微抬头，一个略微低头，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地对视着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而暧昧的气息。

“女人投怀送抱的手段，看来都是千篇一律，毫无新意。”

只见萧齐阳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，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，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。他漫不经心地挪开了看向怀中少女的视线，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
子镇顺听了这话，却丝毫没有感到尴尬或羞涩，反而佯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，仿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，“表哥又要冤枉我了。”

说着，她便顺势撑着萧齐阳的双臂，缓缓地站直了身子，与他拉开了一步的距离，既不会显得过于疏远，也不会显得过于亲近，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
而后，她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，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，语气轻快地问道：“对了，表哥，听你的意思，是经常被人投怀送抱吗？那她们……成功了吗？舅母不是经常说，京中的贵女们都对表哥敬而远之，甚至有些畏惧吗？又怎么会有人敢对你投怀送抱呢？”

萧齐阳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看似无聊的问题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。他微微眯起眼睛，语气淡淡地说道：“你如今，倒是越来越不畏惧我了。”

子镇顺闻言，十分认真且诚恳地点了点头，表示赞同，“表哥虽然嘴上总是很凶，但方才在厅堂之上，你还是帮我说了话的，我特意在此等候，就是想当面同你道谢。”

“我并非帮你。”萧齐阳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刚才被她碰过的衣袖，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。

他的这个细微的动作，却恰好让子镇顺再次注意到了他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。

“表哥的手……还没有好吗？那日……我是不是咬得很重？”子镇顺脸上露出一副做错事后的懊悔之色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，偷偷地打量着他的神情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，“以后……以后我不会再咬人了。”

萧齐阳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，他皱了皱眉头，语气略带警告地说道：“你最好莫要再将此事放在嘴上说。”

“好吧，”子镇顺听话地应了一声，声音低低的，显得格外乖巧，“表哥，你……你真的打算对付姜家吗？”

萧齐阳这个人，最不喜被人管束，更不喜被人过问他的行事，他听到这话，不由得冷哼一声，语气冰冷地反问道：“怎么，你想替他们求情？”

在他看来，若是被人欺负了还要替对方求情，简直就是愚蠢至极，他只会更加看不起她。

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善良的人，也从来不喜欢过于善良的人，尤其是那种善良又软弱的人，更是让他厌恶至极。

萧齐阳甚至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打算，若是她真的说出求情的话来，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育她一番，让她明白人心险恶，世事艰难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，或许是因为顾念着这一点点渺茫的血脉亲情吧。

哪知子镇顺听了他的话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摇了摇头，甚至还摆了摆手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那倒不是的。”

“……”萧齐阳顿时有些错愕，他这才意识到，原来是自己想错了，眼前的少女，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善良。

或许，她柔弱的身子骨下，隐藏着一颗倔强而坚韧的心。

而且，她的胆子似乎也比旁人要大一些，最近这段时间，和他说话总是叭叭个没完。

今天还得再加上一条，她的心，似乎并没有那么柔软。

至于她的心究竟有多硬，现在还尚未可知。

“不求情，那你问这些做什么？”萧齐阳难得地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心。

子镇顺心中飞快地思索着，究竟该如何回答，才能让萧齐阳对自己刮目相看，才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。

她眼珠一转，思忖了片刻，忽然幽幽地说道：“既然那姜玉总是明里暗里地贬低我、嘲讽我，那表哥就替我好好地贬低贬低她吧。”

她的语气中，还带着几分属于少女的娇嗔和不满，显得格外真实可爱。

萧齐阳眸光淡然，面对少女如此幼稚的请求，他并没有立刻应允，而是暗自在心中思量着，她或许根本不明白他口中的“对付”、“除掉”究竟是什么意思。

若仅仅只是贬低姜玉几句，又哪里需要他亲自出手。

“表哥为何不应我？”子镇顺见他迟迟没有表态，原本充满期盼的目光渐渐转为落寞，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他的胸前，声音低低的，带着一丝委屈，“我是不是……太恶毒了？”

她似乎深怕因此给萧齐阳留下不好的印象，急急忙忙地找补道：“表哥，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，我……我没有说过那么恶毒的话，你……你也没有听见。”

萧齐阳静静地看着她，心中想着，他比她大了整整九岁，两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关注的重点，似乎都不在同一个层面上。

就如同“贬低姜玉”这件事，在少女眼中，或许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恶毒的、报复的手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