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兰苑啼

秋菊一听这话，怒火蹭蹭往上冒，“表小姐这才来几天，就忘了这府里谁说了算吗？！”

话音未落，两人便扭作一团，争抢起来。紧接着，院子里响起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，伴随着秋菊的尖叫：“你这小蹄子，竟敢扯坏二小姐的新衣！等着二小姐回来收拾你吧！”

幽兰苑外，子镇顺悄然伫立，将里头的嘈杂声听得一清二楚。原来，管家送来的那些华丽衣裳，本该是二房那位二小姐的。

她并不打算进去，只等着里头闹剧收场。

想起阿远刚才安慰的话语，她朝着阿远投去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，不失礼貌，却又带着几分感激。

阿远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现实打脸，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
这时，幽兰苑里又传来云秀不耐烦的声音：“银杏，你刚才拦着她做什么？得罪了二小姐，哪有好果子吃？你这么护着表小姐，她能保住你吗？”

紧接着，一个满脸不悦的丫鬟跑了出来，想必就是那秋菊了。

只见她脚步一顿，仿佛做贼心虚般，目光并没有落在子镇顺身上，而是落在了她身旁的阿远身上——

“远侍卫？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子镇顺笑而不语，看来这位阿远侍卫在府中还是有些分量的。

如此甚好，如今有了阿远作证，她这如浮萍般的处境，倒是显得更加真实了。

看吧，她真的很可怜吧！

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萧齐阳心生恻隐，哪怕只是一点点。

于是，在阿远开口之前，子镇顺便柔声说道：“你是二表姐身边的秋菊吗？二表姐若是喜欢那两身衣裳，和我说一声便是，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，我让人送去就是，何苦劳烦秋菊姐姐跑一趟。”

秋菊嘴唇动了动，在阿远的注视下，刚才在庭院内的那股嚣张气焰顿时消散了不少。

但她还是听不得子镇顺这茶里茶气的话，反驳道：“这，这本来就是二小姐的东西！哪里轮得到表小姐来做好人！”虽然气势弱了些。

子镇顺面色苍白了几分，声音也低了下去：“送也不是，不送也不是，那你替我给二表姐赔个不是吧。”

“你！”秋菊皱眉，一时语塞。

“够了！”阿远打断道，“尊卑有别，请注意你的言辞。”

众所周知，阿远是世子萧齐阳的心腹，秋菊哪里敢顶撞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，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歉：“表小姐恕罪，是奴婢不懂规矩。”

秋菊离开后，子镇顺朝阿远道谢：“多谢远侍卫解围。”

阿远看着她，眼中带着几分复杂：“表小姐，属下告退，若有难处，您可以去向夫人求助。”

子镇顺点了点头，望着阿远离去的背影，心想，萧齐阳身边竟有如此心善单纯的下属，实属难得。

幽兰苑内，银杏正在收拾被撕裂的衣裳碎片，听到脚步声传来，立刻抬头。当她看到那雪白的裙角时，愣了一下，“表小姐，这衣裳恐怕是没法穿了。”

在她抬起头时，子镇顺清楚地看到了银杏脸上红肿的巴掌印。

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。

她原本以为，这院中的丫鬟都没把她这个表小姐放在眼里，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位憨厚又忠心的小丫鬟。

“你随我进来。”子镇顺率先走进卧房。

银杏不明所以，抱着那堆破烂衣裳，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。

子镇顺从床下的药箱里取出雪灵膏，示意银杏坐下。银杏见状，连连摆手，“表小姐，奴婢皮糙肉厚，这点伤不碍事的。您的药贵重，还是留着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，她忽然住了口。“自己用吧”这几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只因她觉得这样说实在太不礼貌了。表小姐好歹是千金小姐，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伤呢。

可是……

“表小姐，您怎么受伤了？”银杏见她鼻尖有一点血迹，担忧地问道。

“我不小心磕碰了一下，没事。”

子镇顺白皙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，“这只是普通的膏药，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，我怎么能放任不管呢？况且，那本就是二表姐的东西，如果没有我，也不会有今日这出闹剧，是我对不住你。”

这样的子镇顺，除了柔弱之外，还能用另一个词来形容——

善解人意。

银杏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表小姐，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温暖融化了。

她从小就是下人，这还是头一次，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。

“表小姐，你真是个好人！”

闻言，子镇顺温婉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，她，是个好人吗？

也许吧，应该是的。

子镇顺抬起手腕，动作轻柔地替银杏拂去凌乱的碎发，“你也是个好姑娘。”

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，让银杏身子一僵。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。这几天的相处，她从未觉得少女如此好看。

在银杏心中，表小姐不仅性子柔弱，身子也很虚弱，连带着面色也总是带着一丝病态，还经常低着头，仿佛生怕得罪了谁。

可如今，表小姐正视着她，那双原本该是秋波流转的湿润眸子，此刻却如泉水般清澈明亮。

她的眼底仿佛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缓缓流淌，凝视着她时，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。

熠熠生辉，令人心生向往。

“小，小姐，我自己来吧！”银杏见子镇顺好像要为自己上药，连忙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