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9章：书信情浓

雁羽长舒一口气，随即想起此行的重任，自贴身衣襟中取出一叠厚实的信函，郑重地放在桌案之上。

叶彭玖望着那信封，不禁心生惊奇，这信的厚度较之以往，可谓是更甚一筹。

“我先来拆看，你一路奔波辛苦，先去歇息片刻吧。”

她温声说道，纤细的指尖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启信封。

雁羽应声抬脚，朝着门外走去。这宅邸着实宽敞，他先前居住的房间，叶彭玖特意为他留了下来，权当他日后往来的落脚之所。

“今日偶见一株梅树，枝繁叶茂，生机盎然，令我思及卿房前那株曾一同赏过的梅枝。时光荏苒，寒暑交替，纵然我与卿身处两地，难以相见，然我心神却常与君同往，此念一起，便觉孤寂全消，甚是欣慰……”

“各州乡试此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，不知此次世家子弟与寒门学子之间，究竟是何种比例，卿于信中提及阶级之论，令我辗转反侧，夜不能寐。殊不知，人生之路，终须靠脚下的步伐去丈量，心中若怀揣一片天地，那脚下便再无所谓阶级之分……”

“人生于世，所结之果，皆是过往努力之凝结。卿所绘之景，令我心神向往，魂牵梦绕。待来日我致仕归隐，愿与卿朝夕相伴，亲手培育卿所喜爱的瓜果蔬食，共度悠闲岁月……”

信封中夹带的信件数量颇多，最少每日一张，内容或长或短，所涉猎的话题更是包罗万象，广阔无垠。

此前，她曾随心而发，将一部偶然瞥见的纪录片心得写给了他。此刻读着他的回信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深情与默契，让她觉得一切美好得不似真切。

她一边细细品读，一边随手提笔，在另一张洁白的纸上开始书写回信，思绪万千，随笔而至。

“倘若要选择一人为枕边伴侣，却又不得不时时顾忌，何事可言，何事不可言，何事可做，何事又不能做。细细思量，这般小心翼翼，尚不如一人独处来得自在舒心，又何苦自寻烦恼，何苦来哉。”

“依我之见，两人之间若能畅谈无碍，乃是能够走到一起的最基本前提。所谓‘话不投机半句多’，若连最简单的交流都难以顺畅，又何谈长久之情？”

叶彭玖在屋内又逗留了半日，最后才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交到雁羽手中。

雁羽接过，入手便是实打实的分量，让他动作不由得一僵，往日里这些信件都轻飘飘的，这回却为何如此厚重？“大娘子，您写了这许多？”

叶彭玖笑靥如花，柔声答道：“近来颇为闲适，故而多写了一些，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雁羽连连摇头，他从怀中取出柳氏为他备下的食盒，翻身上马。送信一事虽说路上有些许疲惫，但每次来到叶家，总能享受到令人宾至如归的款待，饮食也格外丰盛。

尤其是在离开之时，总会被叶家人硬塞一堆当地的特色美食，这番情意，让他心中暖意融融，胃也跟着暖了起来。

“大娘子，请保重！”他对着叶彭玖拱手行礼，随即轻扬马鞭，绝尘而去。

叶彭玖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，心中又开始默默地期盼着下一次的信件能够如期而至。

这次的信件之所以如此厚重，皆因她为他撰写了一本别具一格的杂书。

在大梁王朝，书籍的出版与流通受到严格管制，书籍的刊行，通常需要经过朝廷的层层审批，方可付梓印刷。

而印刷这一环节，更是只有那些家资丰厚之人，方能承担得起其高昂的费用。

幸而，对于她而言，出版此书的最大阻碍，仅仅在于能否获得陛下的御批。

她所撰写的，多是一些关于基础科学的普及性读物，用一种诙谐幽默、轻松随意的笔调，将现代科学知识融入其中。

她自知所学有限，也不过是凭借着现代信息爆炸时代下的浅显认知。

对于这本杂书将带来何种反响，她心中亦是充满了未知与期待。

雁羽离开不过两日，孙氏一行人也终于从各处购置产业归来了。

新增的三间商铺已经顺利开张，她急切地想要在乡试放榜之日，一睹为快，亲眼见证叶明的功名成就。

又过了三天，时值初夏的五月初一，在府衙门前，终于迎来了那令人翘首以盼的红榜。

县试放榜时，孙氏尚且能在人群中挤到前列，然而乡试揭榜，叶家上下，却无一人能够近身。

衡桐和叶桃花虽然身手不凡，但在人头攒动、摩肩接踵的洪流之中，她们的本领也难以施展。

况且，她们又不能踩踏在人群之上，去争抢那靠前的观看位置。

负责唱榜的衙役，特意挑选了嗓门最为洪亮的一位，他声若洪钟，回荡在人群之外，清晰可闻。

叶家人只能围聚在人群的外围，屏息凝神，仔细聆听。

“解元——”

这衙役故意拖长了声调，拉出了一个悠长的尾音。

“骆家，骆芊！”

刹那间，人群如同炸开了锅一般，议论纷纷。

“这名字听起来，怎么像是个女子？”

有人按捺不住，高声呼喊道：“谁是骆芊？！”

叶彭玖闻言，挑了挑眉，心中暗赞，这位小姑娘，当真是了不得。

要知道，解元之位，最起码需要从小便熟读诗书，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不懈钻研，方有可能取得。

即便是在那些书香门第、世家大族之中，能够获得如此殊荣的女子，也是凤毛麟角，极其罕见。

在没有生存压力的温室中，一个人的选择，往往更倾向于遵循其本心。

这位骆芊姑娘，想必也是一位酷爱读书、乐于学习之人。

那衙役见场面有些混乱，当即气沉丹田，一声怒吼：“肃静！”

人群这才逐渐恢复了宁静。

“亚元——”

叶明紧张得双手紧握成拳，他深知，此次乡试的成绩，将直接关系到他是否会被师傅逐出师门。

“老天爷啊，一定要让我进入前三甲啊！”

孙氏则用力地拧着手中的帕子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，自己的心跳得如同要冲破胸膛一般，剧烈而又急促。

“清水，叶明！”

叶明听到这个名字，浑身瞬间僵住，他呆呆地转过头，看向一旁的孙氏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：“娘，他刚才说的是清水叶明么？”

孙氏想点头，但又不敢完全确定，她转而看向身旁一脸笑意的叶彭玖。

叶彭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，当下便向叶明拱手行礼，道：“拜见明儿举人老爷！”

孙氏闻言，激动地一下蹦了起来，叶大龙也紧随其后，跟着跳了起来。

“中了中了！我儿真的中了！”

叶明难以置信地望向远处那高悬的红榜，他真的，真的考中了！

一跃成为举人，从此刻起，他便拥有了功名，他的人生，真的踏上了这条青云直上的仕途！

那衙役正欲继续高声唱榜，然而考虑到叶明未来的官身，他不得不有所顾忌。毕竟，即便只是一名举人，也不是他这小小衙役能够轻易得罪的。

“三甲经魁——”

叶彭玖连忙拉住激动不已的孙氏，竖起拇指，示意她稍安勿躁，并将其捂在嘴边。

孙氏会意，忙不迭地闭上了嘴，飞快地向人群外跑去。

她再也无法忍受，她要尽情地尖叫！她高兴得快要疯掉了！

叶大龙兴高采烈地跟着她一起奔跑。

叶老太满脸堆满了笑容，她嫌弃地瞥了二房的这对夫妇一眼，心中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。

她深知，从今往后，叶家的声势，必将蒸蒸日上，真正的强盛，才刚刚开始！

叶明唯恐出现重名的考生，一直屏息倾听，直到所有考生名字都唱尽，人群渐渐散去，他才上前，对着那高悬的红榜，仔细地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。

当他最终确认，上面只有一个“叶明”，且正是“亚元”之位时，他的脸上，终于绽放出如释重负般的喜悦笑容。

叶彭玖轻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宽慰道：“别听你师傅的，他才不会把你逐出师门。苏昀说过了，如果他敢把你逐出师门，他就直接收你为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