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2章：乡试前夜

他清楚，没有哪位师兄在县试中不是拔得头筹的。师傅虽然强忍着没有责备他，心中却已是颇为不悦。

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乡试，舒州乃至周边各地的学子都会汇聚于此，甚至还有不少女子前来应考，他便倍感压力。能顺利通过便已是万幸，至于前三甲，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念及此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
孙氏见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紧张地伸手为他擦拭，关切地说道：“这孩子，怎么突然出汗了？”

叶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宽慰道：“娘，我没事，只是赶了一天的路，有些疲惫。您也早些休息吧。”
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轻轻揽住孙氏的肩膀，意图让她离开。孙氏手中拿着一件新缝制的正红色里衣，本打算顺从儿子的意思退下。

然而，叶明却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件里衣，“娘，这是您为我做的，我稍后就穿。”他对孙氏亲手缝制的衣裳格外珍视，平日里若是不小心弄破或弄脏，都会懊恼不已。

孙氏见状，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，“好，好，只是别太晚睡。若是让我看到你的屋子还亮着灯，我定会进来把它吹灭！”说罢，她更是连同桌上的蜡烛一并拿走了。

叶明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，他本还想趁着夜色再温习一会儿书。

待孙氏离开后，叶明独自一人面对着漆黑的房间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放下了手中刚刚拿起的那本书。转而，他开始低声默念书中的内容，直到唇语渐歇，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床上，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。

次日，四月初六，已近黄昏。

牧古悄无声息地从小门进入了叶宅。

叶桃花正巧在小门前练功，眼见牧古径直推门而入，她眉毛高高扬起，半开玩笑地问道：“这里是牧府吗？”

牧古略显尴尬，挠了挠头，向她深深鞠了一躬：“姑娘莫怪，此乃令堂所留钥匙。我乃奉段大人之命，特来拜访令堂，有要事相商。”

叶桃花并未在意，只是随手指了指前方：“笔直往前走，我娘就在那边。”

牧古道谢后，看了一眼叶桃花，便快步向前走去。他心中暗自思忖，这小姑娘才短短两三个月不见，怎得又长高了不少，几乎快追上他的身高了。

此时的叶彭玖，正在膳堂里搭把手，与大嫂和二嫂愉快地聊着天。牧古与叶家人素来熟稔，他一一打过招呼并拜见了长辈后，便径直走进了膳堂。

“叶大娘子，段大人有一事想请教。”

叶彭玖闻言，看向牧古，问道：“大人是要我到外面去谈吗？”

牧古摆了摆手，示意无碍：“无需如此。只是明日乡试，共有十三位女子前来应考。夫人认为，像男子那样在门口被搜查衣物，实在有失妥当。”

叶彭玖赞同地点了点头：“确实不妥。”

“夫人与大人尚未想出万全之策，故特来请教大娘子。”

叶彭玖沉思片刻，随即说道：“不如请夫人带上侍女，在考场门口用布幔围出一处私密空间，以遮蔽旁人视线进行检查。”她深知，明日第一批应考的女子，大多出身于世家富贵之家。这些家族往往会悉心培养女子，将其视为重要的联姻资源。如今盛平女帝登基，许多世家已洞悉先机，意识到女子在朝堂上可能比男子带来更大的回报，毕竟盛平对狄筠心与林梦槐的信赖，已是有目共睹。

牧古听闻此言，若有所思道：“叶大娘子亦是诰命之身，不若与夫人一同前往？”他此番前来，此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。在京城真正的权力中心，不少人都听闻过叶彭玖的名字。若想与苏昀或盛平拉近关系，从她入手，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
叶彭玖听后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我无意于朝堂之事，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。”

牧古躬身行礼：“多谢大娘子，牧古这便回去复命。”

叶彭玖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请代我向段大人问好。”

牧古笑着应允，转身离去。

过了一会儿，孙氏看着叶彭玖，连连点头赞同：“小妹说得对，朝堂之事太过复杂黑暗，我们安稳过好自己的日子，才不愿卷入那些纷争。”叶老太也握着她的手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叶彭玖则笑着回应。

牧古回去向段景澄复述此事时，段景澄沉吟了片刻，说道：“你去转告夫人，叶大娘子确是不喜朝堂之事，切莫贸然前去打扰。她连在京城都不愿久留，可见她对这些并无兴趣。”

牧古深表赞同：“叶大娘子看得确实透彻，不惹尘埃，也不贪恋权位，活得如此明白，着实令人佩服。”

段景澄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册子，连连摇头：“她倒是透彻，我呢？自从到了舒州，日日被政务缠身，至今都未曾好好歇息过，唉。”他每日不是在府衙，就是在前往舒州其他县城巡视的路上。即便如此兢兢业业，朝堂上仍有弹劾他的奏折。官位就那么多，想要上位之人，必定会用尽手段，将前人拉下马，自己方能爬上去。权谋斗争，永无休止。

当晚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膳，此时天色已黑，只能挑着灯用餐。自然，叶明也不被允许再回房看书了。

叶彭玖率先端着水杯，向叶明敬了一杯：“小姑祝你明日乡试顺利，无论结果如何，但求问心无愧。”

叶明笑着回应，他杯中的只是温水，酒与茶都被小姑给收走了。“从复学之日起，我未曾懈怠分毫，自当竭尽全力，但凭天意。”

叶大龙听得激动，直拍着桌子喊道：“我儿说得真是好！爹祝你明日不冷不热，浑身舒坦，既不饿也不渴！”

孙氏瞪了他一眼，随即端起水杯敬叶明：“明儿，你已经是秀才了，光耀了我老叶家门楣，你做得真棒！娘为你感到骄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