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：祸起萧墙

周信然长舒一口气，脚下步伐却丝毫未停。周宅之内，密道暗藏，清水县已成是非之地，他必须带着他的全部家当，悄然遁走。然而，一个令人费解的疑问如影随形——究竟是谁在暗中算计他？那个被他视作行尸走肉般的杜石，沉寂了十多年，怎会突然开窍，在街头巷尾大放厥词？还有他最宠爱、以为最能掌控的关木宁，那个像石头一样坚硬，征服她才最有成就感的女人，为何昨日竟销声匿迹，让他无处寻觅？街头茶肆里说书人的口若悬河，想必也是收了别人的银钱，才能这般搬弄是非，而又有谁，能有这般财力，却又如此热衷于插手他的事情？

回到周宅，周信然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，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。管家察言观色，体贴地送上一杯温热的茶水。“老爷，何必与那些刁民多做计较，他们本就无胆生事，更翻不起什么风浪。”周信然接过茶杯，默默啜饮，缓缓开口：“你说得有理。待新任县令上任，再行打点一番，方是稳妥之计。我还是先避避这风头为妙。”管家连连点头称是：“老奴这就去为老爷准备行囊。”周信然摆了摆手，拒绝道：“无需如此。宅中一切照旧，后院那些不听话的女人，但凡有敢逃走的，一律严惩不贷！”管家闻言，拧着眉头，口中附和道：“这种女人，就该好好教训一番。”周信然挥退管家，径自走向书房。

他来到书房，手指轻巧地转动书桌上的花瓶，随着一声轻微的“咔哒”声，一处暗室赫然显露。他毕生的积蓄，皆藏于此地。钱庄倒闭的担忧，让他宁愿将财富置于自己手中，觉得这才最为保险。他铺开一块厚实的棉布，小心翼翼地将金银细软一一装入。随后，他掀开密室中央的地道入口，一步步迈入了黑暗之中。为求万无一失，他将身上那身华贵的丝绸衣裳换成了粗布的短打，就连平日佩戴的金锁、玉佩等饰物，也一并摘了下来。他深知，在这个充满铜臭与算计的世界，即使是再忠心的护卫，面对巨额财富，也难保不会心生贪念，做出背叛之事。

另一边，关木宁望着紧闭的“香味坊”门扉，轻叹一声，转身又朝着周宅的方向走去。然而，刚走了没几步，她的身子便如风中摇曳的荷叶般，软软地向地面倒去。屋檐之上，雁羽眼疾手快，一个纵身跃下，稳稳地接住了她。看着关木宁紧闭的双眸，雁羽不禁有些无奈。幸好她今日乘坐的是牛车，否则，自己又怎能骑马带着她？若是牛车不在，只怕自己还需背着她，艰难跋涉一段不短的路程，才能回到叶家。街头依旧人声鼎沸，而杜石，却仿佛被某种信念牵引，固执地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，全然不顾耳边充斥着的“去周宅，杀周信然！”的呐喊声。

昨日，县令已人头落地，师爷一家更是全族抄斩，菜市场地上的血迹似乎还未干透，整个县衙的气氛，都弥漫着一种死寂。捕快们更是连衙门都没有踏入一步。县衙空荡荡的，杜石走到后，用力敲响了县衙前的鸣冤鼓，却无人出来应答。他心中震惊不已，今日发生的一切，竟如叶彭玖所料般分毫不差。此时，整个清水县，已鲜有人不知他杜石的冤屈。只要他能保持冷静，不被仇恨冲昏头脑，冲动地闯入周宅寻仇，便有极大可能为当年的案子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。即使新任县令再如何不讲情面，面对全县百姓的关注，也绝不敢轻易枉判此案！杜石没有继续强闯县衙，他所追求的，是堂堂正正的公平，是让周信然的人头在菜市场落地，而不是以一种不明不白的方式了结。

县城里热闹非凡，而“久久卤”铺子却一切如常，只是排队的人群少了许多，都跑去围观杜石的动静了。孙氏忍不住咂了咂嘴，感叹道：“小妹这出戏，编排得真是了得！”叶大龙也深以为然：“小妹真是神机妙算，在家坐着，便把一切都算透了！”柳氏和叶大牛依旧沉默地忙碌着手中的活计。今日卤货的售卖时间自然耽误了不少，几人回家的脚步也比往常晚了一些。

叶彭玖正站在门口，望着雁羽骑马远去的背影。孙氏不等牛车停稳，便迫不及待地挽住叶彭玖的胳膊，连声说道：“你怎么还站在这儿？快进去坐着。小妹，你真是太神了！”她滔滔不绝地将今日县里发生的事情，一股脑地告诉了叶彭玖。叶彭玖笑着回应：“我哪有那么厉害？不过是碰巧赶上了个好时机罢了。”县令被斩的时机确实恰到好处，如今在县里制造声势，确实没有人来阻拦。孙氏才不管她是否谦虚，“这次周信然算是栽了，就算他有九条命，也赔不起他的罪过。”叶彭玖笑盈盈地说：“只等着新县令到来便是。”

柳氏走了过来，关切地问道：“小妹，关姑娘怎么样了？”叶彭玖摇了摇头，解释道：“她只是自己跑出去又晕倒了，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我再叫她起来。”孙氏闻言，微微蹙眉：“她这身体，还不能到处乱跑，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？”柳氏也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中午再多熬些汤给她补补身子。”叶彭玖撸起袖子，想要帮忙。孙氏一把将她按在凳子上，说道：“歇着吧，我来做就好。”叶彭玖哭笑不得，只好抓起一把瓜子，悠闲地嗑了起来。

柳氏的厨活十分繁重，除了叶家人吃的，还有为正在盖房子的工人们准备的饭食。除了孙氏，叶大牛和叶大龙也在帮忙。中午的饭菜做好后，叶彭玖走进厢房，轻轻推了推关木宁的胳膊。关木宁悠悠转醒，看到叶彭玖包容而温和的目光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底气不足。叶彭玖微笑着说道：“你晕倒了，现在能起来吃饭吗？如果不想起来，我也可以把饭给你端进来。”关木宁摇了摇头，表示自己可以起来。叶彭玖很有分寸地退了出去。她明白，这个世界让关木宁承受了太多磨难，她只想尽自己所能，给予她一些善意与温暖。关木宁还是坐在了叶彭玖的身边。柳氏特意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旁边，柔声说道：“我的手艺不好，还请你多包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