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：县令陨落

“畜生！你娘当初生下你这狼崽子，就该直接塞进河里冻死！”孙氏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，污言秽语脱口而出，全然不顾此时身处何地。

叶彭玖默不作声，只是倚在门口，任由孙氏将胸中的怒火宣泄。毕竟，这里不是街市，也不是什么显贵之家，纵然她骂得再难听，也无伤大雅。

孙氏骂了许久，直到嗓子都有些沙哑，才勉强平息下来。“小妹，你要收拾那个畜生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，只管开口，我定会鼎力相助！”言语间，她还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，只恨自己学艺不精，不会那飞檐走壁的轻功，否则定要亲手为民除害。

叶彭玖嘴角含笑，目光清亮，“好，我不会让他逍遥太久的。”她声音轻柔，却如同万钧之势，让孙氏心头一凛，一股寒意油然而生。

“小妹，你这样说，真的有点吓人，就像是那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，能够千里之外取人性命，事了拂袖而去。”孙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。

叶彭玖闻言，反倒有些意外，“难得二嫂能说出这么长一句话，而且还如此……有见地。”

孙氏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，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，“我呀，我其实一直都觉得，这样的杀手，特别酷！所以，我就把这句话给记住了。”

叶彭玖哭笑不得，上前拍了拍孙氏的手背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
日子依旧要继续，久久卤的铺子也照常开张营业。

只是，孙氏如今看那斜对面街角，那家新开的“香味坊”，只觉得无比碍眼，仿佛一根扎心的刺。

“出大事了！快看！菜市场有人被砍了！”

“哎哟喂！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事，我们赶紧去瞧瞧！”

“错过这次，下次可不一定还有这样的热闹！”

不过眨眼间的功夫，原本在久久卤门前排队购买卤货的客人，已然走去了大半。

一个稚嫩孩童，站在人群之中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：“杀贪官了！杀贪官了！”

叶彭玖的目光，沉沉地落在那孩子身上，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悲哀。

孙氏却没心思管这些，她一把放下手中的汤勺，就要往外冲。“走走走！我们也去看看！这些贪官污吏，就该人人得而诛之！”她拉扯着叶彭玖，满脸的兴奋。

叶彭玖摇了摇头，轻声拒绝：“我就不去了，你想去看，自己去吧。”

叶大龙也跟着孙氏一起出了门，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。

叶大牛和柳氏则留在了店里，继续招呼客人。

一些排队许久的客人，好不容易买到了心仪的卤货，也顾不上细品，纷纷用油布包裹好，匆匆往菜市场赶去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。

叶彭玖好奇地看向柳氏，问道：“大嫂，你怎么也不去看热闹？”

柳氏笑得有些腼腆，轻轻摇了摇头，“那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
叶大牛也在一旁附和道：“杀贪官污吏，杀了一个，也难保不会有下一个冒出来。”

叶彭玖看着大哥大嫂，觉得这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夫妻，想法却颇为深刻。她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嘴角含笑，继续为留下的几位客人盛卤货，并且每人都多盛了一些，以示感谢。

不到半个时辰，菜市场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，几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凋零，孙氏和叶大龙也面色复杂地回来了。

“小妹！清水县的天，都要变了！你知道这次被砍的是谁的脑袋吗？”孙氏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。

叶彭玖微微瞪了她一眼，转而看向叶大龙，“二哥，你快说说。”

叶大龙神色严肃地说道：“是县令！还有他的师爷，全家都被砍了！”

叶彭玖的眉头紧锁起来，“都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吗？”

孙氏一把捂住叶大龙的嘴，抢着说道：“我知道！说是私盗金矿！金矿是什么样子的，我连见都没见过！”

叶彭玖手中的动作顿住了。

“不过说起来，这县令家的女人，可真是够惨的！说是要往北边流放，现在都十一月了，外面冷得要命，她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，一路上肯定是要冻死的！”孙氏还在不住地感慨着。

叶彭玖的神情淡漠，她缓缓说道：“她们在县令的后院，过着奢侈的日子，所以，在大祸降临之时，也难逃此劫。二嫂，你可知道她们大概什么时候启程？”

“好像听到说是晚上就要出发了，下午给了她们一些时间，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。”

叶彭玖的目光，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人来人往的香味坊，轻声问道：“那你说，那周掌柜，会不会去看他那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大女儿？”

孙氏满脸的嫌弃，若不是顾及叶彭玖在此，她恨不得冲过去，对着香味坊的方向吐一口唾沫。“他才不会！他只会觉得他这个大女儿是个耻辱，巴不得她死在路上，免得活着还碍着他的眼！”

叶彭玖轻轻拍了拍孙氏的肩，“那，我们便去看看那可怜人吧。”

孙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，“我才不想去！我还记得呢，就是她，在县令耳边吹枕头风，还不知道帮着她爹害了多少人呢！”

柳氏看着叶彭玖，眼中带着关切，“小妹，大嫂陪你去。我们多带些便宜的粮食去吧，这样才不会被人抢了去。”

叶彭玖点点头，心中对大嫂的善良和二嫂的爱憎分明，都倍感欣慰。

两人快步走出了铺子，买了些耐储存的干粮，比如饼之类的。叶彭玖又额外买了些厚实的成衣，颜色都是灰扑扑的，不显眼，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

两人赶到县衙，只见县令平日里奢华的府邸，如今已是另一番景象。县令家的女眷们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，浑身瑟瑟发抖。她们的身边，有三名手持刀剑的兵士严密地看守着。除此之外，再无一人，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朋友前来送别。

其中，最小的一个女孩，年龄不过七八岁，远远不及玲儿那般大，她正双眼呆滞地拽着她娘的衣角，一张小脸冻得通红，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：“娘，我饿……”

回应她的，只有她娘无声的泪水。周围，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，啜泣声此起彼伏。

叶彭玖和柳氏对视一眼，都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两人走到兵士面前，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，其中一个兵士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，“快点，有事长话短说！”

另一个兵士看着两人的背影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：“真是没想到，竟然还真有人来看她们。”

一个更有经验的兵士冷哼一声，“估摸着也就这一个了，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，从来没见过有人来看望过这些被流放的人。”

叶彭玖听了，只觉得一阵心寒。她与那周家的大女儿素不相识，却有人愿意前来探望，而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，却冷漠以待。

她冲着最近的一个女子开口问道：“我找周家的大闺女。”

“周琇芬！”一个女子冲身后喊了一声，她的眼神中，带着一丝旁人难以捕捉的羡慕。

一个形容枯槁、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走了过来，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，指着自己，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：“你……你找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