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休妻卖炭

二哥那脑瓜子，真是没得说，才刚念叨着要给磊儿攒钱娶媳妇，转瞬就抛到了脑后。

孙氏这次倒也未显出不悦，“二牛这话说得在理，小妹想吃啥，咱们就买！”

短短两日，二房竟积攒了近五百文铜钱，全家四口人，不论男女老少，个个都在为生计奔波。

再者说了，家中购置白米，又非小妹一人享用，怎能全赖她一人出资？

叶大牛也急忙附和道：“理应全家上下同心协力，共摊此费用。”

叶彭玖心中涌上一股暖意，唇边漾开一抹浅笑，“如此甚好，我还想吃些面粉。”

脑海中，如同电影放映一般，接连呈现出白胖胖的大馒头，酥脆的手抓饼，油香的肉夹馍，层次丰富的葱油饼，以及那诱人的酱香饼……

叶彭玖馋得口舌生津，食指大动。

“全部购入！”叶老头不容置疑地下达了指令。

尽管闺女自那落水一遭后，性情变得愈发懂事体贴，可偶尔流露出这般纯真的愿望，却更显其鲜活真实。

“好了，下午还需备货，快些回屋歇息吧。”叶老太轻声催促着，将她推往屋内。

……

杜家门楣之上，四处张灯结彩，鲜红的喜字随处可见，烘托出喜庆的氛围。

前来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，绝大多数皆是杜家村的乡邻。

新嫁娘刘氏身着一袭耀眼的火红嫁衣，静静地端坐在新房之中，她毫不在意地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，锐利的目光四处搜寻打量。

尽管杜家家境贫寒，但这院落的青瓦砖房，却显得相当新净。

院外人声鼎沸，杜鹏志正得意洋洋地穿梭于人群中，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与赞誉。

他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秀才，更是高攀上了县衙刘师爷的千金！

一个县域的秀才并非稀少，唯有他，竟能得如此绝佳的运气。

忆及刘师爷曾夸赞他前途无量，其心便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。

村里许多食客酒足饭饱后，本欲悄然离席，杜鹏志却逐一将其挽留，继续攀谈叙旧，不肯轻易放过。

杜婆子则心疼不已，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帕子，恨不能将茶水都省下。

她这场宴席，可是请了县城里的大媒婆，甚至还动用了外债才得以操办。虽说平日里乡里乡亲邻里间，皆会孝敬些吃食，可那师爷之女索要的彩礼，绝非小数。杜家仅有的那五两银子，全然赔进去不算，更是外头又借了足足五两才得以周全！

花媒婆脸色铁青，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。

杜婆子见状，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，“如何？如何？那叶家那帮穷鬼，是不是气得肠子都要悔青了？！叶彭玖那个贱丫头，有没有当场哭得死去活来，跪求着想来给志儿做个小？”

她确曾有过这般念头。叶彭玖伺候了她十几年，伺候人的活计做得还算称职，叶家那些积攒的银钱粮食物资，对她而言亦是诱人的香饽饽。若能满足她对志儿那份“爱”，让她做个妾，亦未尝不可。

只是志儿不愿，嫌弃那样会令新妇心生不快，唉，只好寻了个名头，硬生生将叶彭玖休了。

花媒婆气得咬牙切齿，恶狠狠地说道：“她是一点不后悔，后悔得肠子都发青的是我！”

杜婆子闻言，不禁微微蹙眉，“你后悔什么？叶家难道不该对你感恩戴德、尊敬有加吗？”

花媒婆瞪了她一眼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杜婆子你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！叶家人都厌恶你那不成器的儿子，得知你儿子要成亲，还特地好心为他添油加醋地宣传了一番。如今整个叶家村的人都说，要回娘家说道说道此事呢！”

杜婆子一张老脸，刹那间彻底僵硬。

“高中状元就急不可耐地休妻弃女！三天后就张罗着新妇过门！你要是早些跟我透露这些内幕，我根本就不会趟这趟浑水！你不嫌丢人，我可嫌丢人！”花媒婆语气凶狠，气得重重一拍桌子，起身就要拂袖而去。

杜鹏志娶刘氏，并非通过她介绍。而是两家都已达成了共识，才寻她来操办后续的媒人流程。

因此，她对杜家此时的境况，压根一无所知。

杜婆子见状，连忙拉住花媒婆的衣袖，口中连连求饶道：“冤枉啊！我也没想到那叶彭玖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！你可不能全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！”

花媒婆冷哼一声，别过头去，不再理会她。

杜婆子想到自家的女儿，日后想要嫁得好，还得仰仗花媒婆的介绍，咬紧了后槽牙，万分不舍地从钱袋里又掏出了十文铜钱。

“这些你拿着，可得替我好好寻个乘龙快婿啊！”

花媒婆见状，一把将那十文铜钱重重地掷到了地上，“好嘛，你还是个秀才的娘呢，这就跟打发乞丐似的！”

言罢，她狠狠甩开杜婆子，径直走出了杜家的大门。

地上散落的铜钱，发出的声响不小，引得不少人都侧目望来。

杜婆子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，敷衍地说道：“没事，没事，各位，请继续享用，吃好喝好。”

随后，她转身匆匆走进了屋内。

她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，为了区区十文钱而丢尽颜面！

离得较近的几个人，直接哄抢起来，一把便将那十个铜板抢了个精光。

“瞧瞧人家杜家，如今可是发迹了，连十文钱都懒得捡了！”

“可不是嘛，人家儿子现在可是有功名的秀才！”

杜鹏志目睹了地上的十文铜钱，脸上的笑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，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，又继续与人推杯换盏起来。

他深知，这场宴席是母亲变卖家中仅剩物件、甚至借债才勉强办下的。尽管心中已如同刀绞一般疼痛，但他此刻，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的窘迫。

……

一个漫长而深沉的午觉醒来。

窗外，细密的雨丝如愁绪般洒落，敲打在茅草搭建的屋顶，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，别有一番滋味。

秋雨来袭，寒意渐浓。

叶彭玖怔忡片刻，随即匆匆穿上鞋子，飞快地跑出了屋外。

她在屋檐下寻到正在忙碌的叶老太，“娘，大哥去送炭了？”

叶老太点了点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隐忧，“才刚走没多久，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，也没带蓑衣，不过也没啥大事，淋点雨干活是常有的事，回来喝碗热乎乎的姜汤也就暖过来了。”

“娘，我去找大哥。”

叶彭玖转身，动作迅速地披上了一件蓑衣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领备用的蓑衣，作势就要冲入雨中。

叶老太一把将她拉住，语气急切，“你这孩子，要去哪里？这么大的雨，你身子弱，怎能经受得住！”

叶彭玖眉心紧锁，语速飞快，“娘，不能让大哥就这样把淋湿了的炭卖出去啊！”

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誉，若是这一批炭，大哥真的就这样卖了，那家里的烧炭生意，肯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