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账本惹祸

夜色沉沉，屋内灯火通明，与屋外漆黑的夜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孙绵望着桌上那本让她心头滴血的账本，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。每一笔账目都像是一根尖锐的刺，狠狠地扎在她的心窝上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，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倾泻而出。

然而，环顾四周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声援，也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语。在这寂静而充满压迫感的氛围中，孙绵只能孤零零地承受着这一切。她带着深深的无力感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零钱，重重地摔在了饭桌上。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，随后，她哭泣着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。

沈念坐在原地，看着孙绵那狼狈逃窜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账本，当着众人的面，细数着每一笔账款，不多不少，恰好是账本上的数字。“面子？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钞票来得更香呢？”她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
要知道，当年的知青下乡补贴也不过区区六十元。而孙绵的家庭，更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，给她的生活费少得可怜。若不是沈念的父亲当年暗中资助，孙绵恐怕在小学毕业后就不得不辍学，失去继续读书的机会。沈念深知孙绵的过往，也正是因为了解，她才故意将这本账本交给方桓。她知道，为了那个方桓，为了维持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清高形象，孙绵一定会忍痛承认这些账目，并且将钱如数奉还。只是，这其中的滋味，恐怕只有孙绵自己才能体会，那种被逼到绝境，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滋味。

众人望着沈念那平静如水的脸色，又看了看哭着跑远的孙绵，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。有人私下窃窃私语，有人面露不解，有人则露出了明显的幸灾乐祸。毕竟，人多的地方，总会有是非。但像这样，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将矛盾摆到台面上来，还是非常少见的。

许多人之前都觉得这位沈知青看起来柔柔弱弱，一副好欺负的样子，谁能想到，她竟然如此厉害，如此咄咄逼人，丝毫不给别人留半点情面。这样的行为，在他们看来，未免有些做得太过分了。

沈念却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评价。她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，迈步走向右边的小院。女知青们都住在那里，两间简陋的瓦房，一间住着老知青，另一间则是新来的知青。

屋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：一张宽大的火炕，炕的两侧都堆放着被褥。沈念望着这狭小的空间，不禁感到一阵头疼。她向来不习惯与人共处一室，更何况，她来的晚，只能睡在她们二人中间的尴尬位置。

“真是的。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只能认命地将自己的被褥铺在炕上，然后把行李箱放在炕头。但实际上，箱子里只装着几件贴身的衣物。她那些贵重的东西，全都妥帖地收在了那个属于她自己的神秘空间里。沈念暗自下定决心，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，从这个知青点搬出去。



第二天，知青们准时在广场上集合。

大队长一如既往地对着这群新来的知青交代了些注意事项，然后给他们分配了当天的任务。

此时的孙绵，眼圈泛着淡淡的青黑，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。昨夜，她饿着肚子回到知青点，才绝望地发现，这群人竟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食物。她饿着肚子，心里还为那八十块钱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，直到东方既白，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果不其然，她睡过了头，还错过了早饭。

更糟糕的是，她运气不好，刚到广场就正好被大队长抓了个正着。大队长毫不客气地对她进行了一番批评，委屈的泪水在孙绵的眼眶里打转，几乎就要落下。

“真是倒霉透顶了。”她心里暗自想着。

很快，知青们各自领到了自己的任务。沈念、姜莹莹、孙绵，以及一位名叫蔡美娟的老知青，被一同分配到了附近的田里，负责拔除杂草。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各自负责的区域，然后开始了辛勤的劳作。

田地里的杂草异常坚韧，带着硬刺，而且非常耐拔。持续地顶着烈日，弯着腰，就如同在与土地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。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时不时地滴进眼睛里，带来一阵又一阵又痒又疼的刺激。

孙绵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草，咬紧牙关，暗自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好好表现，和大队长打好关系。她甚至在心里暗暗盘算着，要如何衬托出沈念和姜莹莹这两个“娇娇女”的无能，让她们显得像两个废物。

然而，刚弯腰干了一会儿，她的手心就开始火辣辣地疼痛起来。九月份的日头依然毒辣，炙烤着大地，也炙烤着劳作的人们。没过多久，孙绵就已经大汗淋漓，只觉得腰酸背痛，口干舌燥，脸皮被晒得生疼，仿佛要裂开一般。

她直起腰，爬到田埂上，借着一棵大树投下的阴凉处喘口气。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沈念的身影。她不相信，沈念那个看起来柔弱无骨的“废物”，还有姜莹莹那个养尊处优的“资本派大小姐”，能够承受得了这种辛苦。

然而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。沈念戴着一顶遮阳的草帽，手上还套着一双厚实的棉麻手套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，密不透风。再联想到沈念那白得几乎反光的娇嫩肌肤，孙绵瞬间觉得牙根痒痒。这个“小贱人”，惯会享受，总是能把自己打扮得不沾染一丝尘埃。

越想越觉得不甘心，凭什么自己就得顶着烈日徒手拔草，而沈念就能拥有如此齐全的工具？孙绵甚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，将沈念的草帽一把扯下来，戴到自己头上。

可是，经过最近两次的正面交锋，她发现自己现在真的不敢轻易去招惹沈念了。

孙绵一边生着闷气，一边又感到十分疑惑。一个人的性子，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？仅仅是因为一张火车票？这实在让她难以置信。她回想起自己过去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情，沈念不也一直都是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吗？只要自己稍微撒个娇，说几句软话哄一哄，实在不行就哭诉几句，沈念那个傻子总是会原谅自己，依然将自己视为知心姐姐。可现在……

仔细回想，孙绵突然觉得，沈念肯定是受到了继母和那个王白珍的刺激，才会被气疯了。不过，换做是自己，也绝对会气到想杀人。工作被顶替，还要替继妹下乡，难怪她会像一只发疯的野狗一样，见谁都咬。

孙绵撇了撇嘴，总算为沈念的性情大变找到了一个“合乎情理”的解释，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。她眼珠一转，一个狡黠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滋生。

她又继续观察了一会儿，却发现自己越发地吃惊和诧异。沈念那娇小瘦弱的身躯，在农田里若隐若现，但她的动作却异常迅速，手法也十分老练。那熟练的模样，简直就像是个土生土长的老农民一般。明明是刚刚下乡的知青，可她的劳动效率，却远远超过了自己和姜莹莹，甚至连一旁的老知青蔡美娟，也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。



姜莹莹忙碌了一会儿，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，累得够呛。看着沈念那全副武装的样子，她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。

她犹豫了半天，最终还是趁着沈念休息的间隙，鼓起勇气开口询问：“沈念，你还有多余的手套吗？我不是白要，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，或者等我下次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，再给你买双新的……”

在这个年代，大家对“资本主义”的苗头都十分警惕，生怕被抓住把柄。因此，明目张胆地买卖是绝对不允许的，但以物换物，倒是非常普遍和常见。

沈念回想起昨天姜莹莹主动开口帮自己说话的情景。当下，她装作在小挎包里翻找，实际上，她是在自己的神秘空间里又取出了一双崭新的棉麻手套，递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