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：知青票务风波

沈念眸底的暖意，是可田甜那份直白的关怀，像融化冰雪的春日暖阳，轻轻叩开了她心房紧闭的扉。

“好，我明白了，你不用挂念我，你和李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。你刚上班，可得小心，别被人抓住把柄，快回去吧……”

沈念眼圈泛红，又从那个小巧的挎包里，摸出了一张红色的“大团结”，她动作果断，硬是塞进了田甜的衣襟内。

“收着，我现在手头宽裕，将来少不了要你给我寄东西，你若是不收，那你寄来的我可就不认了……”

“你……唉，好吧，我知道了。”

田甜这才将那张珍贵的纸币收好，依依不舍地与她挥手告别，身影很快便被熙攘的人潮吞没。

沈念将饭盒和那两颗煮熟的鸡蛋重新放进挎包，转身走向了集合的队伍。此时，孙绵正站在一旁，手中拿着一叠车票，正逐一分发。

黑省遥远的地界，距离苏市更是千里迢迢，乘坐火车，也需要整整两天一夜的光景。为了确保所有知青能够统一时间启程，知青办早已提前开好了介绍信，并统一购买了火车票。

见沈念款款走来，孙绵立刻迎上前，将一张车票递到她手中，压低了声音，带着一丝故作神秘的口吻说道：“沈念，你的车厢和我们的队伍不一样，你坐十一号车厢……”

沈念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硬座火车票，没有错过孙绵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狡黠，她没有丝毫犹豫，转头就冲着方桓，那个负责此次知青下乡的领队，大声质问道：“方队，这次的车票，大家都是座票吗？”

或许是没料到沈念会如此直接地发难，孙绵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方桓先是一愣，随即眉头紧锁，他看向孙绵，又看向沈念手中的车票，开口问道：“座票？拿来我看看……”

当方桓看到一行六人，唯独沈念一人持有的是硬座票，而其他人，包括孙绵和方桓自己，皆是舒适的硬卧票时，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，看向孙绵的目光，充满了审视与不悦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沈念的票为什么是座票？足足两天一夜的路程，你就让她一个人坐着去？”

在这个年代，火车上的硬座车厢，其拥挤程度简直令人发指。

不仅人满为患，常常还载满了各种货物，甚至是活禽家畜。整个车厢被挤得水泄不通，连站脚的地方都难觅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，环境脏乱不堪，治安也堪忧，扒手更是屡见不鲜……

整整两天一夜，别说是沈念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，即便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，在这种环境中待上两天，也足以脱一层皮。

孙绵闻言，眼眶瞬间红了，声音带着委屈：“可是……可是没票了啊，我能有什么办法？”

“没票了？那你为什么不早说？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，你就这样敷衍了事？两天一夜的硬座，她一个女同志能受得了吗？车票都是提前买好的，这么长时间，你怎么没去火车站问问，看看能不能补一张票？”

方桓的语气十分严厉，恨不得直接指着孙绵的鼻子骂她办事不力。周围围观的其他知青，此时也都噤若寒蝉，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嘴，更何况，谁也不想主动提出和沈念换票。

孙绵自然不敢承认自己是故意为之。她心里很清楚，自从沈念的父亲去世后，她被继母折磨得越来越沉默寡言。若是换做往常，沈念根本不会当众发难，即便心里有所不满，只要自己稍加安抚，她肯定会妥协。

她回想起上一世的场景：孙绵将沈念拉到一旁，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辛苦，火车票有多么难买，队里的事务有多么繁忙，自己一时疏忽，才让沈念受委屈，并承诺等上了火车，会和她轮流休息……

沈念那时体谅她的不易，并没有当场拆穿，而是默默地独自一人去了硬座车厢。然而，直到火车抵达目的地，孙绵的影子都未曾出现。沈念就这样硬生生熬了两天，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，还遭遇了“咸猪手”的骚扰，又怕又怒又委屈，可那时她囊中羞涩，根本无力承担补一张卧铺票的费用……

孙绵却没料到，今天的沈念，处处都透着一股子“刺头”的劲儿。还没上车，她就闹出了这么一出，还连累自己被方桓严厉指责，顿时委屈得眼泪直流，摆出一副楚楚可怜、委曲求全的模样。

“沈念，你别生气，我真的没想到这火车票会这么紧张，我今天一早就去了火车站，想给你补一张硬卧的票，可是一直都没买到。这样吧，我把我的票和你换，好不好？”

沈念听了，轻笑一声，点了点头：“好啊，反正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失误，放心，我不跟你计较。不过下次你办事可得周全些才好……”

孙绵闻言，脸上露出一丝茫然，“啊？”

沈念说着，已经伸手去接孙绵手中的车票。孙绵像是才反应过来，猛地一缩手，语调瞬间变得尖锐而刺耳：“不行！”

她可是特意为自己和方桓买的下铺，两人的床铺仅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，位置极佳。

沈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：“不行？那你刚才还说和我换？合着你是说着玩的？笃定我不会和你换？你可真是……太虚伪了！”

围观的知青们爆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嗤笑声。孙绵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手中的车票被她攥得生疼，都起了褶皱。

一旁的方桓更是脸色难看，狠狠瞪了孙绵一眼，眼见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，他开口道：“没有硬卧，总有软卧吧？沈念，把你的介绍信给我，我去给你补张票。”

“不行！大家都是硬卧，凭什么她一个人睡软卧？你用的是公家钱，不能这么浪费！”孙绵立刻尖声反对。

方桓被她的话气笑了：“我那是自掏腰包给她，行了吧！”

“这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……我，我都是为了念念好。对，软卧票那么贵，她怎么能接受你这么贵的车票呢？这样对她的名声不好……”孙绵磕磕巴巴地解释着，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，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？这完全不符合她的计划！

沈念皱了皱眉，看向这对男女，心中愈发觉得厌烦，正好也想离他们远点，便开口说道：“不必费心了，你我素不相识，我可不能让你破费。”

就在这时，火车已经缓缓驶入站台，列车员高声喊道：“先下后上，先下后上啊！大家不要挤！不要耽误时间！火车停靠的时间很短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