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3章：神隐十月

神仙们都习惯了天上那点儿陈规陋习，尔尔仙人行事，即便霸道，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。她拂了拂脸颊，命人细心照料那满池子悠游的锦鲤，随后唤来龙纾，二人长谈半晌。

转眼间，离烨仙君便合上了天门，向五大仙门传下话来：在此后的十月之内，一切天界事宜皆由他暂理，严禁任何神仙上前打扰。于是，这十个月成为了九霄之上最宁静的时光。为了避开离烨那冷峻的面容，大小事务都自觉地偃旗息鼓。哪怕是神仙之间偶尔发生了争执，也常常是拱手为礼，相视一笑，便将恩怨一笔勾销，不再追究。

起初，尔尔还有些担忧自己不在，天上会生出什么乱子。可仅过了半月，她便安然地翻了个白眼，安心养胎去了。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，哪里需要她多操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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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纾番外

龙纾沉默不语，默默地收拾着行囊。

辛无紧随其后，在大殿里绕了她几圈。见她依然不发一语，辛无终于按捺不住，语气不悦地说道：“我们一起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，难道你连要去哪里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声吗？”

她收拾包袱的手顿了顿，侧过头，一脸疑惑地看向他，又扫了一眼他本该栖身的那处宫殿：“你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
辛无心头积攒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。

数百年了，两人同住于下辛宫，他居于东殿，她则在西苑，可龙纾始终未曾真正记起他是谁。辛无也曾尝试过放下过往，重新赢得她的芳心，然而……这份尝试，实在太过艰难。在龙纾的眼中，他不过是一个心机深沉、别有所图的古怪上神。他始终跟随在她身边，将她困住，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，却又说不出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。起初，她还感到几分好奇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抵触。无论他如何作为，她总是戒备万分。

“这是报应吧，”辛无苦笑着想，这都是他过往种种行为的惩罚。

“尔尔仙人让我回海域称王。”看到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，龙纾最终还是开口了，“龙族除了我，其余的族人都被安置在天门池中，成了锦鲤。”

辛无抬眼，刚要开口说话，就被龙纾飞快地打断：“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。在海域，我比你强得多。”

“……”

大殿内陷入了漫长的死寂。辛无垂下眼眸，终于将脖颈上的项链取了下来，递还给龙纾：“你身上的龙鳞有所残缺，就这样回去，恐会受伤。带着这个吧。”

龙纾伸手接过，当她感受到项链中蕴含的、属于她自己的逆鳞那浓郁至极的气息时，不由得大为震惊。她抬眸看向辛无，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
“怪不得你一直困着我，”她心想，“原来你觊觎的是我的龙鳞。这么一大罐子，得拔了多少年啊？”

“不是！”辛无被她这眼神看得哭笑不得，“这是你当初送给我的。”

“送给你？”龙纾轻哼一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，“我又不是傻子。龙族拔取自己的逆鳞，那是何等的痛苦！而且，我身上的这片龙鳞最为坚硬，我留着自己修炼不好吗？为何要送给你？”

辛无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他嘴唇泛白，垂下眼帘，低声道：“你当时，就是傻。”

龙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既然上神愿意将这些还给我了，我也就既往不咎。往后，不要再做这样残忍的事情了。”

辛无：“……”

她背起包袱，仿佛生怕他会再次追上来似的，迅速离开了。在门口，她还警惕地回头望了他一眼。

今日天气阴沉，没有一丝阳光，辛无独自一人杵在庭院中，宛如一座沉默的石雕。枯黄的落叶卷着旋儿从他脚边飘过，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荒凉的气息。

在龙纾失忆之前，她曾是个英姿飒爽的女郎，一条长鞭便能将整个海域搅得服服帖帖，无人敢不从。

当然，她的登王之路并非一帆风顺。她的父王特意为她设下了一道险境——先是以阵法让她沾染血气，随后便放出了海底最嗜血的妖兽。

龙纾避无可避，差点丧命。幸好，她身上佩戴着那条龙鳞项链。无数细小的龙鳞瞬间飞散而出，带着一股强横的仙气，将那些凶猛的妖兽尽数挡在了外面。

龙鳞的气息有些灼热，将她围困其中，让她在一瞬间有些恍惚。

“给你，往后我若不在，它们也能替我护着你。”

“别扔啊，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。”

“就当是还你一条命吧。”

……

龙鳞环绕，磅礴的仙气涌入她的四肢百骸。龙纾回过神来，睫毛微微颤动。随即，她捏紧了手中的长鞭，狠狠地抽向四周的妖兽。

按理说，她应该留下一些妖兽的活口，作为日后论证的证据。但不知为何，心中莫名生出了一团怒火，使得她下手的力道再也无法收敛。

鏖战三年有余，海域终于彻底归降。

新的龙宫在海底拔地而起。龙纾端坐在王位之上，才听到虾兵来报：“九霄之上那位的小公子，今日恰好满三岁。有人送来了请帖，王可要接见？”

龙纾撑着下巴，凝望着水池中咕噜噜冒着泡泡的气泡，喃喃自语道：“都三岁了……”

这三年来，她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，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闲暇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。然而，仗终究是要打完的，有些事情，也终究是要面对的。

她换了一只手撑着脑袋，有气无力地说道：“宣他进来吧。”

一股黑色的水流从外面席卷而入，如同乌贼吐墨一般，裹挟着一层浓稠的墨汁。

龙纾微微皱眉，盯着来人看了几眼，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：“九霄真是好大的颜面，竟然能差遣堂堂的幽冥之主来充当信使。”

墨汁缓缓散去，钟宿笑吟吟地向她拱手行礼：“龙王见笑了。在下也要去九霄赴宴，想着正好顺路，便过来与龙王一同前往。”

海底有一大片领域被划分给了幽冥，她与他确实算得上是近邻。这些年，钟宿也没少来找她，只是，他似乎只敢来“找”，却再未曾提及过结亲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