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：龙魂尽丧

席间琼浆玉液，名唤“神仙醉”。即便是九天仙神，饮之亦会酩酊大醉，醉语自然不可当真。颜茶轻叹一声，将微醺的震桓公送回房中歇息，随后遣人去宴席之处打探究竟。

离烨身形如风，丝毫未在意自己横冲直撞带来的余波。他刻意放缓步调，在临近离尔尔身前三丈之处，便已收敛起一身的杀伐之气与血腥味。甚至连身上那袭华贵的战袍，也瞬间化作了清风拂面的素雅长衫。待他立于离尔尔跟前时，已是满面春风，眼神温柔。

“你回来了？”离尔尔僵硬地坐着，努力扯出一抹笑容。她脸色苍白，双眸水光盈盈，让离烨眉头微蹙。他俯身轻声问道：“可是想回去了？”

“嗯。”她低声应道。

离烨抬手，一道结界骤然降临，将四周那些围观热闹的神仙们尽数隔绝在外。他长长地叹了口气，全然不顾她身上那件华丽的袍子，径直将她抱起，飞速朝着天门而去。

怀中的人儿拽着他的衣袖，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。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：“就这么走了，他们定会笑话我，堂堂九霄之主，居然会吓成这副模样。”

离烨抿了抿唇，低沉的声音应道：“确实该走了。”否则，众仙不仅会发现九霄之主乱了阵脚，还会发现他这个永无境的上神，同样会惊慌失措。

怀胎一事，于凡间夫妻而言或许是件喜事，但在九霄的神仙界，却是一场风险极高的赌博。仙胎吞噬母体仙气是常有的事，若是遇着懂事的，尚能留母体一条性命；可若不幸遇上个混世魔王般的仙胎，母体便可能为此搭上性命。这便是九霄仙骨稀少，还得依靠凡人飞升来填补空缺的原因之一。

离烨素来对子嗣并无执念，他唯一执念的，便是怀中之人。若是让她受到半点损伤，他绝不会对她腹中的孩儿有丝毫留情。

许是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，怀中的尔尔轻微地颤抖了一下。她突然拉着他的袖子，好奇地问道：“我倒是挺期待的，仙胎生下来会是什么模样？会不会一落地就喊我娘亲？”

离烨抿唇，并未应声。

尔尔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：“上神何必如此严肃，我慌乱是因为从未做过娘亲，您又在担心什么？它总不至于把我吞了吧？”

“但愿不会。”他含糊地说了一句，迈步踏入主殿，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卧榻上，又取来细软的被褥搭在她的腿上。他随即在她身侧坐下，神色依旧冷冽，将手缓缓覆上她的腹部。

尔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，生怕他一时脾气上来，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。然而，片刻的等待后，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灵力在她腹部熨帖地晕开，原本紧绷的脉络也随之放松下来。

“腹中确实有个小东西。”离烨低垂眼帘，轻哼一声，指尖凝聚灵力，在小东西周围画了一个警告般的圆圈。

初生的仙胎本就有些躁动，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压制，竟不服气地动了动。

紧接着，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压了下来，将那仙胎牢牢镇住。

仙胎：“……”

它彻底老实了，温顺地蜷缩起来，如同凡间的胎儿一般，安分地汲取着养分。

离烨收回手，神色已然缓和了许多：“倒是个乖巧的孩子。”

尔尔并未察觉到刚才那番暗中的较量，见他神色轻松，心也随之放了下来。她靠在软枕上，吐了口气：“吓死我了，它来之前也不提前打声招呼……对了，你去哪儿了？”

离烨在她身侧坐下，回答道：“不周山。”

尔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：“我们可是仙侣了数百年，你这话骗谁也别想骗我。衣服收拾得再干净，身上总还是沾染着些海水的味道。”说着，她凑近他仔细嗅了嗅，又皱了皱鼻子：“还有血腥味。”

离烨一时语塞，纳闷地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裳：“哪里有？”

“我就是闻得见。”她鼓着嘴，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，“你老实交代，是不是又去西海找麻烦了？”

“并非如此。”离烨回答得理直气壮。

尔尔沉默地盯着他，目光灼灼。

片刻之后，离烨移开了目光，轻描淡写地说道：“不是西海，是东海。我瞧着天门池子里那尾锦鲤，多少有些孤单，便给他寻了些伴。”

“哦？”尔尔眯起眼睛，追问道：“找了几个伴啊？”

“不多。”离烨抿唇，抬袖一挥。

“哗啦——”

二十余条色彩斑斓的锦鲤，伴随着一道优美的弧线，从他宽大的袖袋中倾泻而出，齐刷刷地落入了外头的池塘之中。

尔尔：“……”

她默默地想，这位上神对“不多”这个词，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的误解？

她深吸一口气，伸手按了按胸口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：“龙之一族，向来极其团结。你对东海龙族动手，那西海、南海、北海的龙族……”

“都在这儿了。”离烨淡然地打断她的话，“所有龙族，要么在幽冥，要么，就在此处。”

尔尔：“……”

大殿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。

离烨瞥了瞥尔尔的神色，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，便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：“龙纾最近颇为清闲，作为龙族仅存的血脉，你不妨让她下界去管束一番。”

他心中暗忖，那几个龙王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。龙族确实对海中其他种族存在血脉压制，没了龙族，海域恐会生乱。然而，也无需数量庞大的龙族，一条龙，也足以管用。

尔尔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，她哭笑不得地说道：“你的行事作风，当真是太不讲道理了些。”

“反正坏不了什么事。”他温言道，“你安心养胎，剩余的诸事，便交给他们去处理。”

他想，龙族在短短三日内被尽数铲除，这份来自九霄的震慑，足以让海域安分许久。只要龙纾能在这一段时间内稳住局面，海域的动荡便可迎刃而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