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：护短狂徒，暖手成疑

“又好气又好笑。”

离烨望着她蹲在身侧，指尖沾着血迹，轻轻为他清理着手上的伤口，耳畔是她带着几分无奈的低语，细碎地洒落。

“盘子摔了还有。”

他闻言，幽深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悦。那摔碎的盘子，是他亲手洗的，她说过，回来要看的。他刚想反驳，眼前之人的脸色，却倏然沉了下来。

“这怎么弄的。”

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，那好看的眉心紧紧锁起，鼻尖也跟着皱了起来。她望着他指尖的伤口，那触目惊心的裂口，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痛楚。

离烨本以为她是嫌弃血腥，便要抽手，将那在地板上蜿蜒的经脉强行收回。然而，他刚抬起手，她却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过来，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
“我来弄，你慌什么！”

她急切地喊道，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。

“这是蚀金毒。”离烨勾唇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，“藏在乾天魂魄的琉璃瓶中，我不曾留神，便中了招。”

蚀金毒，一种能够在血脉中疯狂扩散的剧毒，能迅速吞噬灵力。当他察觉到的时候，整条手臂的经脉已经被毒素侵蚀，情况危急。为了能够迎战，他唯一的选择，便是舍弃这一部分受损的经脉。

尽管此刻已无人阻碍，但经脉错综复杂，若要花费大量精力重新梳理，不如直接斩断，再重新修炼。毕竟，他并非凡胎俗体，怎会如此不堪一击？

离烨是这般想着，但面前这个小东西，显然不会同意。

她固执地将他按住，然后开始祭出灵力，细致地为他梳理受损的经脉。这过程，需要先将毒素一点点逼出，再将脉络好好归整，说不出的漫长而又繁复。若是换做旁人，恐怕早在一炷香的时间里，便会祭出那嗜杀的弑凤刀，将一切了结。

然而，她的动作却异常小心，仿佛生怕弄疼了他一般。指腹轻轻摩挲着经脉的走向，带着几分柔软，几分轻盈。

一种莫名的痒意袭来，离烨有些不太自在，别过头，低声抱怨：“太慢了。”

“不慢怎么行，会痛诶。”尔尔头也不抬，专心致志地在他指尖施展着术法。“你放心，我知道轻重的。”

只有她，才会这般怕疼。修炼成上神之人，又怎会如此软弱？

离烨本想嘲笑她几句，但低头瞥见她那微微颤动的睫娥，他心头一软，那些刻薄的话语，竟也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一个时辰悄然过去。

黑色的毒素，被一点点地冲刷出来，在地面上蜿蜒成奇奇怪怪的形状。尔尔瞥了一眼，旋即空出一只手，将被他宽大的红袍拂开，用灵力将那毒素远远地推开，免得沾染。

随后，她将那整理好的脉络，一根一根地送回他的手中。

“他们这是一早就计划好了。”她微恼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。“先下毒，再围住上丙宫动手——他们老是想着告状，这次咱们去告吧，我做人证。”

他的手指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，连带着心口也涌上一股暖流。离烨轻哼一声，伸出手，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。

“天道卦人不会理你。”

“那也要试试呀。”尔尔皱着小脸，一副不服气的模样。“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。”

“理你，然后呢。”离烨转身，拂袖朝着上丙宫的深处走去。“他们杀人未遂，而我，斩了他们三道神魂。”

他这话一出，尔尔顿住了脚步。仔细一想，若是真的告起来，谁被关进天牢，还真不一定。

“……”她心虚地跟在他身后，踏进门槛，小声嘀咕道：“这么说来，我及时赶回，到底是救你，还是救他们？”

答案显而易见，答案是后者。他本人，根本不会死。

离烨轻哼一声，走到王座旁，径直坐下，然后将那冰冷的弑凤刀取出，随意地放在了扶手边。

尔尔顺着他的动作，目光也落在了那把刀上，脸上露出了颇为纠结的表情。乾天的一缕残魂还在刀中，他们都已经起了杀心，若是再让离烨继续用灵力供养那残魂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。然而，就这么直接用乾天的魂魄来祭炼弑凤刀，又难免会落人口实，留下把柄。

“要不……”她迟疑地开口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你把刀借我，我把他送还给震桓公？”

离烨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阴沉，他抿了抿唇，沉声问道：“为何。”

“乾天是修金道仙术的，那蚀金毒肯定不是他下的。”尔尔掰着手指，快速地分析着。“您今日斩了三道神魂，再还他们一个乾天的魂魄，似乎也不吃亏啊。”

可是，他就是不喜欢。

离烨沉着脸，心中暗自腹诽。他向来不是什么大善人，人已经打到了他的宫里，他还傻乎乎地把魂魄送回去？乾天的神魂用来养弑凤刀，那可是最好的“肥料”，再好不过了。

然而，不等他继续在心中阴暗地诽谤下去，面前的人便拉住了他的手。

“生气要有度呀。”她的手指轻轻捏着他，软软地在他掌心晃了晃。“人家先冒犯您，您大可以斩他们神魂，这是情理之中。可是再继续迁怒，便是过度了。过度为恶，是无益于修炼仙术的。”

“我的仙术已经不用修炼。”离烨眯着眼，目光中带着几分懒散。“到顶了。”

这也是他肯接纳死怨之气的原因，他的境界，早已达到了极致。

面前的人听了这话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。

“不行。”她固执地说道，语气坚定。“再不用修炼，你也不能为恶。”

离烨：“……”

他为过的恶，又何止千万？轮得到她来管？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，一切都只看他高不高兴而已。高兴做的，便是对的，不高兴做的，便是错的。这是他几万年来的行事准则，她真是，从未见过世面。

可是。

瞥了一眼她那认真而又生气的模样，他发现自己竟然，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。

她实在太软弱了，他甚至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，就会把她吓哭。

不耐地揉了揉眉心，他含糊地应了一声。

“嗯什么啊。”她跺了跺脚，抓着他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。“听明白了没有？”

离烨不爽地眯起眼，心中满是纳闷：“你先前，胆子还没这么大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尔尔抬起小下巴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。“你先前对我多凶啊，说杀就杀的。现在不一样了，你一对我好，我就胆子大。我最擅长的，就是蹬鼻子上脸。”

有这么说自己的吗？

他摇头，想甩开她的手，却又被她连带着胳膊一起抱住。

那沉甸甸的感觉，又暖又软，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安宁。嘴角不自觉地跟着往上勾起，离烨轻哼一声，任由她抱着好一会儿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：“提得动弑凤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