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章 仙门恩怨

风云变幻，天幕骤暗。上丙宫外，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，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宫阙。艮圪，这位艮氏仙门的掌权者，眉头紧锁，眼中闪烁着不悦的光芒。他缓缓抬手，一道凌厉的指风划破空气，瞬间在上丙宫四周围拢起一道无形的屏障，将宫内宫外的声音彻底隔绝，形成一方静谧却又压抑的“死界”。

“离烨。”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屏障之外响起，正是兑刃，兑氏仙门的继任掌权人，一身锐利气息与周遭的肃杀之气相得益彰。他快步上前，目光如炬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：“你开启冥路，重伤乾天魂魄，难道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吗？”

宫内，水槽边的人影并未因这番话语而有丝毫动作。离烨，这位身份尊贵却又神秘莫测的仙人，正专注于手中的活计。他安静地洗净第二个盘子，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一旁的台面上，随即又拿起第三个碗，动作依旧从容。他身上的气息温和淡泊，仿佛周遭的肃杀与争端都与他无关。

兑刃见离烨毫无回应，脸上掠过一丝不耐。他再次上前，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凌厉的仙力。

“锵——”

一声脆响，原本整齐叠放在一起的两个白生生的盘子被突如其来的仙力击飞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，四溅开来，在地板上勾勒出一幅破碎的图景。

离烨正准备施展捏诀引水的动作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不得不停了下来。他身上那温和的气息瞬间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。他缓缓转身，双眸如同氤氲着薄暮的雾霭，深处却翻涌着无尽的死气，一眨不眨地锁定在出手之人身上。

兑刃，这位年轻气盛的兑氏掌权者，原本是仗着今日到场之人众多，意图借此机会压制离烨，杀杀他的锐气。然而，当他与离烨那双深不见底、仿佛蕴含着万年死寂的眼眸对视时，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升，直冲头顶。他只觉得手脚冰凉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，方才还准备得流利的质问之语，此刻竟卡在喉间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他慌张地后退半步，不曾想，脚尖却正好踩在了地上那些碎裂的瓷片上。

“咔。”

一声轻微的碎裂声，兑刃心中一惊，连忙挪开脚步，目光带着一丝狼狈和不安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艮圪。

“不过是两个盘子而已，不至于吧？”他心中暗自腹诽，“明明是他们找离烨的麻烦，怎么现在倒像是我犯了什么大错一样。”

艮圪神情愈发凝重，他腰间的翠绿葫芦泛起一阵幽绿的光芒，显然已经做好了临敌的准备。

仿佛是为了映衬这紧张凝重的气氛，天空中的明月悄然被乌云吞噬，整个天地瞬间暗了下来，只余下一片沉沉的暮色。

与此同时，另一边。尔尔刚刚找到正在疗伤的震桓公，还没来得及开口，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她小声嘀咕着，抬头望向天空，“刚才明明还有月亮的。”

震桓公正专心致志地疗伤，看到尔尔站在自己面前，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，有些不耐地问道：“你到底有何事要说？”

“哦，对。”尔尔回过神来，连忙说道，“乾天的魂魄已经没有大碍了，只要有充足的灵气滋养，想必恢复得会比我师兄还要快。”

“？？？”

震桓公险些没稳住身形，他连忙扶住身下的蒲团，一脸震惊地看向尔尔：“你……你救的？”

“那怎么可能。”尔尔摆了摆手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，“是我师兄用弑凤刀救的。乾天那样身份的上神，他的魂魄可不是我这种小仙能够轻易引出来的，就算侥幸引出来了，我也没法用弑凤刀去接啊。”

“……”震桓公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，他踉跄着站起身，一把抓住尔尔的手，语气急促地说道：“快回去！”

尔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，茫然地反问道：“回去做什么？”

“哎呀，快走！”震桓公显然没有时间解释，他拉着尔尔就冲出了上丙宫的大门。

尔尔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简单的信念：只要那些被认为是“大佬”的人物能够开始行善，只要他们内心深处能够保有那一份善意，那么终有一天，他们会渐渐被世人所接纳，从而避免走向魔道的歧途。

然而，当她随着震桓公回到上丙宫，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悬浮着艮氏仙门印记的“断绝结界”时，她感到胸口仿佛被狠狠地敲了一闷棍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。

这种刻印着“断绝”字样的结界，通常只有在动了杀心的时候才会动用。即便离烨一直安分地待在上丙宫，即便他刚刚救了乾天，这些人依然没有打算放过他。

尔尔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极点。

“你先听我说。”震桓公站在她身侧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，“我之前就已经知会了他们前来帮忙。后来我离开上丙宫，不确定乾天那一魄是否还能保住，我便以为他……不救了。”

尔尔缓缓转过头，看向震桓公的眼睛，那双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丝血红。她轻声问道：“不救……怎么了？”

“不救，那自然是要讨伐的。”

这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，然而，在对上尔尔那双深邃而带着一丝悲伤的眼眸时，震桓公鬼使神差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。他愣了片刻，随即皱眉，含含糊糊地说道：“果然是和他在一起待久了，你也变得是非不分了。”

“大家都想活命，有什么是所谓的‘是’与‘非’之分呢？”尔尔收回了目光，朝着那道结界缓步走去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“你是上神，他也是上神，凭什么你可以杀人就是正当的，而他杀人就是错误的？”

震桓公的眼眸微微睁大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气：“你这样的一个小仙，又哪里懂得……”

“我懂得。”

尔尔纤细的手指一根根缓缓张开，最后，轻轻按在了那波光粼粼的结界之上。她垂下眼眸，指尖的灵力骤然迸发，一股属于“土道”的强大灵力开始在上丙宫的结界上缓缓游走，勾勒出蜿蜒的痕迹，将她的脸映照得泛起一层微光。

下一瞬，那些游走的灵力仿佛生根一般，凝固在结界之上，犹如树木的根系般，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结界之中。

“咔——”

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，艮圪耗费心力布下的结界，竟就这样被尔尔手中的灵力硬生生从中间劈开，裂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。狂暴的杀气和磅礴的灵力从裂口处汹涌喷薄而出，瞬间卷起一阵狂风，将站在结界前的尔尔吹得连退好几步。她几乎是狼狈地趴在地上，才堪堪稳住了身形。

当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，结界内的情景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尔尔的眼前。离烨正半跪在上丙宫的宫门口，他那双修长的手都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垂在身侧，头上的发冠早已散乱，几缕碎发垂落下来，遮住了他半张苍白的脸。身上那件长长的红色长袍逶迤在地，如同燃烧的火焰，又像是涌动的鲜血，渲染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凄美。

尔尔的心猛地一紧，她想也没想，便朝着离烨的方向冲了过去。然而，在迈上宫殿台阶时，她的脚尖不小心勾到了阶梯，身形一个踉跄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离烨的身前，然后，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一般，张开双手，将离烨护在了身后。

“你！”尔尔猛地瞪向对面那些神情冷漠的上神，又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几位，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，“你们欺人太甚！”

离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，他缓缓抬起头，那双本应淡漠的眼眸因惊愕而微微睁大。他尝试着转动脖颈，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小小身影，然而，还没等他看清，尔尔便已经激动地挡在了他的身前，将他完全遮蔽。

她那小小的身子，就那样挡在上丙宫前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愤怒地朝着对面的上神们咆哮道：“不是说好的要遵从天规吗？不是说好了滥杀无辜是要遭受天谴的吗？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？难道你们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，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