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：闲聊催眠曲

“一时半会儿，您就别想着往别处去了。这身子骨冰凉，要是再冻着，可没人能护着您。”

仿佛有千百只鸭子在耳畔齐声尖叫，烛焱被这声响扰得头昏脑涨。他抬眼望去，赫然发现离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勃然大怒，反而神情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愉悦。

“烛焱，去，给本座倒杯茶。”离烨缓缓开口。

“遵命。”烛焱迅速变出两个纸团，塞进耳朵，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惊骇，方才走进屋里，开始摆弄起茶具。

尔尔紧紧跟随在离烨身后，看到他又要迈步走向那高耸的王座，她下意识地伸出手，将他拉向了旁边的梨木桌。

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拽，竟然真的让离烨挪动了脚步。

烛焱捏着茶壶，心中千言万语，最终只能无奈地吞咽下去。

“茶水在此。”他将茶具递过去，头也未抬，慢悠悠地说道：“丁氏那边还有些杂事，有劳尔尔小仙费心了。”

“好的。”尔尔接过茶盏，凑上前嗅了嗅，眉头不禁紧锁。“待会儿还得喝药，这茶就不能用了。您还是先喝点温水润润嗓子吧。”

离烨瞥了一眼迅速溜走的烛焱。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，才低沉地哼了一声：“谁说本座要喝药？”

“我知道上神通常都能自行疗愈，依靠天地灵气周转。但您如今本就身处虚弱之境，若能借外力辅助调养，又何苦多此一举，费尽周折？”

尔尔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操心过度的老嬷嬷。但她明白，若是不说，离烨绝不会主动想到要喝药。毕竟，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，宁愿自己默默承受，也不愿花费几个时辰去煎熬一剂汤药。

于是，她慷慨地捋起了衣袖：“这件事，就交给我吧。”

想要让这位大佬平白无故地帮自己打通经脉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。她觉得，总得有所付出，才能心安理得地寻求帮助。尔尔十分自觉地来到宫殿门外，架起了药炉，并且从之前离烨为她抢回来的那堆杂物里，翻找出了一些可用的仙草。

当药罐子里的水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时，尔尔便起身回到了离烨的身边，使出浑身解数，将他强行拽上了那张华丽的拔步床。

柔软的被褥被她仔细地掖到了离烨的下巴处。离烨一脸漆黑地躺着，只见尔尔像哄三岁孩童一般，轻轻拍打着他的身体，“睡一觉，醒来就能喝药了。”

“神仙是不需要睡觉的。”离烨淡淡地说道。

“是吗？”尔尔若有所思地想了想，“不过，睡觉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。什么都不用想，全身的经脉都能得到彻底的放松。要是运气好，还能做上一个甜甜的梦呢。”

离烨心中暗想，这不过是凡人浪费时间之举。

他本想反驳，但尔尔却自顾自地嘟囔起来：“我曾经梦见过比房子还大的鸡腿。那时候凡间正经历着一场饥荒，宫里也都没什么肉吃，那个梦境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子，醒来之后，仿佛还能品尝到肉的香气。”

“还有一次，我梦见一只兔子。远远看去小小的，走近了却如同马匹般巨大。它的毛又软又白，竟然驮着我，在天上不停地飞翔。”

她越说越是开怀，眼眸弯弯，拍了拍手，又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：“您就睡一觉吧，保证甜美无比。”

这就是她在凡间昏天黑地，如同猪一般酣睡的原因吗？

离烨嫌弃地皱了皱鼻尖。然而，她那细软的声音，喋喋不休地说着，竟然真的让他感到了一丝睡意。

他很清楚，自己的梦境不会有甜美可言。他闭上双眼，脑海中浮现的，只会是几万年前，天上倾泻而下的炼狱之火，以及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
但他还是顺应了她的期望，安静地合上了双目。

床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了许多。

“上神？”这是一个如同蚊虫般的细微呼唤。

离烨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，只觉得她微微倾身，柔软的指尖轻轻碰触了他的睫毛。

“好长啊。”他听到了她一声由衷的赞叹。

接着，她起身，又回到了药炉旁。

炉火被调小了些，药罐子里依旧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。似乎是烫着了，她“嗷”地一声，原地跳了两下，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，将那厚重的帘子缓缓拉下。布料摩擦着她的指尖，发出了丝滑而圆润的声响。

这些嘈杂而细碎的声音，离烨已是许久许久不曾听闻。

然而，出乎意料的是，他竟然不觉得这些声音令人烦躁。

以往，但凡有人在身边，离烨从不会放松警惕。但或许是因为尔尔实在太过弱小，构不成任何威胁，他听着听着，竟然真的感到眼皮一阵酸涩。

药炉中渐渐飘出苦涩的药香，尔尔被呛得鼻子一酸，捂着嘴打了个喷嚏。

这么苦的东西，大佬肯定是不喜欢的。

不过没关系，她袖袋里可是藏着许多糖呢。有颜师姐送的桃子糖，太和仙师偷偷塞给她的麦芽糖，还有她自己爬去后山采摘的野蜂蜜，都装在小罐子里，封得严严实实的。待会儿把药搓成药丸，再裹上一层糖衣，就不难吃了。

尔尔特别喜欢吃糖，甜甜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情愉悦。理所当然地，她觉得大佬也一定会喜欢。

不过，药丸到底是怎么搓的来着？

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，尔尔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药罐子，犹豫了片刻，最终还是伸手变出了一本书。她学着人间大夫的模样，有板有眼地念叨着：“向雷声震处，一阳来复，玉炉火炽，金鼎寒烟。姹女乘龙，金公跨虎，片晌之间结大还。丹田里，有白鸦一个，飞入泥丸……”

“哦——”她恍然大悟般地放下书。

然后，她继续沉默地盯着面前的药罐子。

什么时候，仙界的书籍也能变得简单通俗一些，体谅一下像她这样的凡人？这看了跟没看一样。

要不然，就用这药渣随便搓搓吧？反正大佬也不知道人间真正的药丸是什么样子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