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：仙力驳杂惹人嫌

坎泽的语气，比先前那顽固不化的模样，竟也缓和了些许。莫不是被她那股子倔强给震慑了？尔尔暗自揣测。

“你体内的仙力，为何如此混乱？”坎泽眸光微沉，直接切入了正题。

混乱吗？尔尔下意识地内视一番，发现丹田之内，金木水火土，五行仙力果然俱全。

“大道至简，专精一门方能成就大道。”坎泽继续说道。

谁不知道这个道理？尔尔心中涌起一阵酸涩，撇了撇嘴。她若是真有修仙的天分，又何至于此，落得个样样都沾，却又样样不精的境地。

回想起初入太和仙门之时，为了不辜负父皇母后的殷切期盼，她曾拼尽全力。吐纳灵气，勤勉练功，师兄师姐们只打坐四时辰，她便要燃尽八分力。聆听教诲时，比谁都专注，记录仙术要诀的宣纸，更是堆积如山，用去好几辆马车。

然而，天不遂人愿，她终究不是修仙的材料。百年光阴，沧海桑田，人世已几番更迭。父皇母后也早已驾鹤西去，而她，却依旧只是拥有着微末的灵力。曾经，她未能辅佐那摇摇欲坠的国家，也未能留住至亲。父皇当年执意让她修仙的决定，如今看来，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个苍白而可笑的笑谈。

从那以后，尔尔便再也没有真正用心修炼过。反正，她已是不死不灭的仙人之躯，而那些她想要守护的人，早已化为尘土。她觉得自己就该这样混吃等死，安享永生。

直到，那个梦境的出现。

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封住坎泽。

“不必惊慌。”坎泽的声音低沉而柔和，“你我生死与共，我岂会出卖于你？”

他竟还有脸提生死与共？尔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意，脱口而出：“你骗了我。”

“是迫不得已。”坎泽长叹一声，语调中带着些许无奈，“离烨此人，确实不能留。这一点，你心里也清楚。”

那也不是欺骗她的理由！尔尔的气恼更甚，脱口道：“我原本还想着带你回家，没想到，你竟将我当成了一把刀！”

“我临死之际遇见你，与你结下了死契。”坎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，“死契是无法轻易解开的。以你现在的仙身，我已没有机会再与离烨进行殊死一战，故而只能出此下策。”

欺骗她也就算了，竟然还暗含贬低她是废柴之意。尔尔怒火中烧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一掌将他重新压回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坎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，然而，一切都已来不及了。周围再次归于沉寂，他的仙力再也无法侵染她分毫，也再听不到她神识的半点波动。

怎么会这样？坎泽心中充满了疑惑。尽管他重伤未愈，无法真正掌控她，但这几日来，他好歹也恢复了一些实力，按理说，不应该还会被她如此轻易地压制。难道……是因为她是宿主的原因？他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手。

与此同时，在高处静坐的离烨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尔尔的方向。

寻常神仙打坐，总是仙气飘飘，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。可这尔尔，却只是凄凄惨惨地靠在墙角，活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弃儿，在街头流浪。

实在是看不下去了，离烨随手一挥。

尔尔正生着闷气，忽然感觉身下一沉。

一座雕龙拔步床，以黄梨木为材，竟凭空出现在她脚下。柔软的绫罗锦被瞬间将她裹住，触感温热而丝滑。

她拨开被褥，一脸震惊地望向离烨所在的王座：“师父？”他怎么会知道，她在人间时的床榻，竟是这般模样？

离烨并未看她，只是闭目养神，片刻之后，似乎是受不了她那过于灼热的目光，他又挥手变出一幅千里江山图屏风，将那拔步床遮挡在后。

尔尔瞪大了双眼。她那位一向最是厌恶她骄奢淫逸、贪图安逸的师父，竟然在上丙宫中，为她变出了这般舒适的床榻？

其实，离烨也并非真的愿意如此。

他先前曾让烛焱去查探她的因果，烛焱带回的过往镜中，充斥着她赖在床上的画面。“外面下雨了，好适合睡觉。”“啊，多么温暖的阳光，太适合睡觉了。”“今日心情不佳，还是去睡觉吧。”…… 看着那些画面，离烨什么都没记住，只记住了这张拔步床，以及他这个睡得跟猪一样的徒弟。

尔尔的来历清白，也别无所求，这一点让他感到欣慰。但懒惰到如此地步，竟然还能得道飞升，离烨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。

“子不教，父之过。”他曾对烛焱说过，这般堕落的仙人，父母定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，怎能一味地娇惯纵容？

然而，此时此刻。

他瞥了一眼那与周遭黑色石柱格格不入的拔步床，离烨感觉自己的牙有些发疼。

还真是……怎么就不自觉地宠着她了呢？

烛焱跨入上丙宫时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颇为意外：高座之上，离烨的脸色阴沉得厉害，而王座左侧，则摆放着一堆花哨俗丽的陈设。

鎏金的花瓶，香木的妆台，绣着精美图案的屏风……这些物件，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。然而，高坐其上的上神，却视若无睹，并未动手将其毁去。

“这是？”烛焱惊愕地走上前，靠近离烨的身边，眼中充满了不解。

离烨侧过头，清了清嗓子，并未直接回答，反问道：“查清楚了吗？”

“是。”烛焱收敛了心思，拱手行礼，“镜花水月在一万年前就沉入了西海，被龙王作为公主的嫁妆，带去了下辛宫，至今已万年不曾重现。”

下辛宫。

离烨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石头，然后慢慢撑着扶手站起身。

察觉到他眼中燃起的光亮，烛焱的眉头不由得紧锁，连忙拱手挡在他身前：“上神，坎氏仙门如今已是乱作一团。几位性情暴躁的上神已经前往中天门。您此刻再去拜访其他仙门，实属不妥。”

“拜访”二字，被烛焱特意加重了语气。他忍不住长叹一声。当初离烨离开时，明明只是说要去“拜访”一下，可这才过去几天，就毁了人家半个上壬宫，烧毁了一条街。那般肆无忌惮地动用火系仙术，让他想为他开脱辩解，也找不到任何理由。

下辛宫那等小地方，显然是更经不起这位“拜访”的。

“您还是再等等吧。”烛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，“先养好伤，等这阵风头过去了，再去寻那镜花水月也不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