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1章：宴席风云起，醉客吐真言

宴席之上，气氛微妙。李怀玉那双含笑的眼眸，像带着钩子一般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邻座那位始终沉默的江焱身上。她嘴角挑起一抹凉飕飕的弧度，那笑意，仿佛能瞬间冻结空气。

江焱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明明已经极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空气，为何这女子，依旧如此“挂念”他？

瞬时，满桌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。江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，仿佛被点燃的炉火。他一咬牙，下定了决心，端起手中的酒杯，决绝地站起身。

“先前是我口不择言，说错了话。这一杯，就当是向两位大人赔罪吧。”

话音落下，他毫不迟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动作之豪迈，令在场所有人皆是错愕。一滴酒未沾，他抹了抹嘴，神情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坦然。“京郊一战，我也身在其中。是大人您救我脱离险境，这份恩情，在下铭记于心，惭愧不已。往日那些混账话，还望大人大人有大量，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
就梧盯着他，仔细地搜寻着记忆的角落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战场之上，唯有敌我之分，并无亲疏之别。救助我方之人，本就是应尽之责，小少爷不必如此客气。”

酒气上涌，江焱的脸颊愈发红润。他抿紧了嘴唇，却突然吐出一句让在场所有人，尤其是江玄瑾和李怀玉，都险些惊掉下巴的话：“我……我喜欢小叔。”

李怀玉闻言，嘴角猛地一抽，下意识地搂紧了身旁江玄瑾的胳膊，压低声音急切地问：“你想做什么？！”

“不是那种喜欢！”江焱微恼，语气带着一丝不解，“小叔从小把我带大，他无所不能，无所不知，在我心中，他是个顶顶厉害的人！我喜欢他，崇敬他，梦想着有一天能像他一样！所以……所以当你们欺负他的时候，我才会口不择言，说出那些混账话。”

在他心中，小叔是无可替代的神祇。而神祇被人算计，被人蒙蔽，他怎能不怒？

李怀玉听着，轻轻抿了抿嘴唇，转而问道：“你可知错了？”

“知……嗝……知道错了。”江焱打了个酒嗝，声音含糊。

“那还觉得我飞云宫的门客，是靠女人养活的吗？”

“不是，他们都很厉害！”江焱的目光转向就梧，眼神里充满了钦佩，“武功高强，心胸也宽广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。”

李怀玉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又看向就梧，问道：“就梧，原谅他了吗？”

就梧看了看身旁的清弦，随后低声对怀玉道：“你还同小孩子斤斤计较不成？”

此言有理。李怀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转头对江焱道：“我们之间，也算是两清了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江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，随即他转过头，带着期盼地看向江玄瑾，“那……侄儿还可以继续跟着小叔吗？小叔已经好几个月不理我了……”

“不行。”李怀玉立刻伸出手，紧紧抱着江玄瑾的胳膊，一脸认真地宣称，“你小叔现在归我了，没空理你。”

江焱显然已经醉得不轻，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，听到怀玉的话，眼中竟泛起一丝委屈的雾气。他摇摇晃晃地站着，口齿不清地嘟囔道：“怎么能这样……”

李怀玉心中暗自好笑，暗道江家人的酒量果然都不怎么样。这时，江崇过来，熟稔地将江焱拎去了侧室醒酒。看着这一切，李怀玉感觉一直横亘在心头的那块巨石，终于悄然落下，松动了不少。

“你们饿不饿？”她笑着问道，“等了这么久，我都快饿死了。老太爷，请用膳吧。”

江老太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，闻声才如梦初醒，连忙抓起筷子，夹起第一口菜。在得到他的示意后，其余人这才敢纷纷动筷。

原本以为要费尽唇舌，让面前这位姑娘释怀，会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。老爷子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许多说辞，可谁料，三言两语之间，她竟然就真的不计较了？要知道，当初在阴平，她明明是气得不轻的。

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甘，想要再多问几句，但手中已握了筷子，只能暂时压下心思，沉默地用膳。一边嚼着菜，一边忍不住猜测，这姑娘，是否还藏着什么后招？

李怀玉心情极佳，夹着菜，本想与江玄瑾说些什么。可碍于江家的门庭规矩，她只好作罢。思量片刻，她调皮地伸出脚，非常不老实地缠上了江玄瑾的小腿。

江玄瑾身子猛地一僵，眉头微蹙，不满地看了她一眼。

“老实吃饭，在这儿胡闹什么！”

怀玉无辜地眨了眨眼，眼神里传递着信息：“你家吃饭的时候，一句话都不说，实在是太无聊了！”

“无聊也不能……”他感觉到她用鞋尖轻轻地蹭着他的脚踝，江玄瑾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。为了不被旁边的人察觉端倪，他只能硬生生地坐直身子，一动不动。

然而，李怀玉见状，反而更加大胆了。她表面上依旧优雅地享受着晚膳，桌下的动作却愈发肆无忌惮。

“三弟，怎么了？”江深注意到江玄瑾神色不对，放下手中的筷子，关切地问了一句，“脸色怎么这么红？”

江玄瑾也立刻放下筷子，不动声色地伸手压住李怀玉那条不安分的小腿，故作镇定地回答：“无妨，只是觉得有些热罢了。”

江深点了点头，未再多问，继续用膳。李怀玉见状，得意地轻笑起来，那模样，宛如一只偷到油的老鼠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。

晚膳结束，管家上前一步，恭敬地对李怀玉说道：“君夫人，墨居已经收拾妥当。老太爷的意思是，您还是搬回来住吧。”

李怀玉站在屋檐下，轻声笑着，反问道：“你家老太爷，是真心喜欢我，还是在为江玠考虑？”

管家看了一眼庭院中正陪着江焱下棋的紫阳君，不由得叹了口气，回答道：“老太爷虽偏爱君上，但此番决定，确实与君上无关。他性情虽然顽固，却也明事理。知道错怪了您，便想着法子弥补。您去墨居看看，便知真假。”

李怀玉沉吟片刻，吩咐就梧去告知江玠一声，然后自己则带着清弦，先行前往墨居。

墨居的主楼共分为上下两层。自从成婚以来，她嫌弃爬楼麻烦，便将一楼作为了卧室，二楼则一直空置着。进入屋内，一楼的陈设并无大的变动。她于是拾级而上，踏上了二楼。然而，刚一抬眼扫视，李怀玉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。

原本布置得清雅脱俗的房间，此刻被垂下的粉色纱帘装点得如梦似幻。隔断之处，更是悬挂着无数闪耀着七彩光芒的琉璃珠串。家具也从原本的黄梨木，更换成了更为沉稳厚重的红木。一张硕大的妆台被安置在床榻边，妆台上摆满了不下几十件的珠宝首饰，各式的发簪、步摇、花钿，琳琅满目，应有尽有。一张绘着山水花鸟的屏风上，更是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绣裙，整个房间，俨然变成了一处精致的女子闺房。

李怀玉看得目瞪口呆，一旁的管家则压低了声音，轻声解释道：“老太爷也十分喜欢女儿，可惜府中从未有过小姐。这些都是他老人家亲自过问，亲自布置的，还特意叮嘱府里的人，不许透露分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