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7章 巾帼归京

“那？”江玄瑾低垂着眼，视线落在她那只“罪恶”的爪子上，又抬眼望向她，唇边禁不住漾开一丝笑意，轻抿着唇，示意她是不是该“放过”他了？

李怀玉闻言，却是摇头，痛心疾首地继续摩挲着，说道：“你这话说得，可是来得太晚了。”她佯装出一副扼腕的样子，话语里却满是掩不住的喜悦，“若你早些说，我自是会退出去的。但如今，你瞧瞧，这肌肤胜雪，细嫩如脂，简直让人爱不释手，我如何挪得开手？”

门口的乘虚，本是尽职地守候着，冷不防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“哗啦”的响动，紧接着，便是那久违的、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，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：“哈哈哈——”

乘虚不解，洗个澡而已，怎能笑得如此开心？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。

当缭绕的雾气渐渐散去，李怀玉伸出手，将一条宽大的帕子轻轻裹在那人面前，细致地为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珠，随后又拿来一件干净的袍子，动作轻柔地为他披上。

江玄瑾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，静静地坐在软榻上，任由她轻柔地摆弄着他湿漉漉的头发。

“谢谢你呀。”李怀玉的眼眸中闪烁着盈盈笑意，她望着他那垂着的后脑勺，突然语气变得认真起来，低声呢喃道：“我曾经以为，再也无法见到怀麟一面了。”

江玄瑾微微一怔，眼底的柔情似水般荡漾开来，他柔声问道：“你很想念他？”

“如何能不想念？”怀玉认真地为他搓揉着头发，语气里充满了怀念，“他是我的弟弟，我曾是将他抱在怀中，看着他长大的。他小时候，连换尿布都是我亲手为他做的。他学会的第一个词，便是‘皇姐’。每年的生辰，他都会亲手制作小礼物送给我，有精巧的木雕，有繁复的绳结，甚至有一年，他还送了我一对泥塑，说大的那个是我，小的那个是他。那一日，我高兴极了。”

“……”江玄瑾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
“你别用那副表情看我。”怀玉嗔怪地瞟了他一眼，“当时我喜欢你，他是知道的。他一定也知道，送我这些，能够讨我喜欢。你别说，他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，那些东西我一直都珍藏在飞云宫里，上回我们一同去的时候，那泥塑还好好地摆放在博古架上呢。”

她捏着帕子的手，动作不觉慢了下来，一声轻叹脱口而出：“如果李善不是他的父亲，或许，我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飞云宫，看着他亲政之下的北魏盛世。”

只可惜，这世上，从来没有如果。

江玄瑾低声询问：“你希望他继续坐皇位吗？”

李怀玉轻轻摇头：“这已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情了。事实摆在眼前，他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主，李家的皇室，恐怕真的要走到尽头了。”

她曾是那样固执，觉得即便是拼上性命，也要守护住父皇留下的江山。可经历了这么多风雨，又从江玄瑾这里学到了几分胸襟与正气，如今的怀玉，已经觉得皇位由谁来坐，已不再那么重要。只要能够让北魏的百姓安居乐业，国姓是否姓李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
江玄瑾的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，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，低语道：“等你回到京都，你会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。”

怀玉捻了捻他半干的墨发，带着几分好奇地挑了挑眉：“他们都要回京都吗？”

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，神色变得有些凝重：“你的家人，也要回京都？”

“怎么？”江玄瑾反问道，“你害怕了？”

“笑话，我有什么好怕的？”怀玉撇了撇嘴，随即又带着几分狡黠地说道，“只是……他们看见了那个小混蛋和小祸害，不会来跟我抢东西吧？”

“谁抢得过你？”江玄瑾轻笑一声，随即感慨道，“长安小霸王，制霸菜市场。”

这句话，是清弦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号。在出征前，每当看到他面露担忧，怀玉便会对着他喊上一次，让他不必担心殿下。久而久之，这句口号便在整个紫阳军中流传开来。

李怀玉听到这句熟悉的话，嘴角不禁一阵抽搐：“我看他们是皮痒了，想找揍。”

“挺好的，很有气势。”江玄瑾一本正经地说道，“行军的时候，边喊边走，大家都会很有干劲。”

怀玉捏着小拳头，作势欲打在他的肩上。江玄瑾微微一笑，伸手接住她的拳头，低声在她耳畔说道：“有我在。”

“有我在”，这句话似乎有着莫大的魔力，让怀玉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。

是啊，如今她是有靠山的人了，即便天塌下来，也有他为她顶着。她又何必庸人自扰，杞人忧天？勾唇一笑，怀玉直接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香吻：“承蒙君上多加照顾了！”

“殿下客气。”他眯起眼，捏住她的下巴，俯下身去，狠狠地回了她一礼。

……

柳云烈一路向佛渡关逃窜，他派人密切监视着方圆百里的动静。一旦发现江玄瑾带兵追来，便继续向西梁的方向退去。然而，四周却始终风平浪静，没有任何动静。直到一个月后，他才得知江玄瑾已经撤兵的消息。

京都城已被长林之军严密驻守。李怀玉本以为，他们进城时会遇到些阻碍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，不仅无人阻拦，当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时，街边的百姓竟是自发地夹道欢呼起来。

“紫阳君上回来了！紫阳君上回来了！”

“君上用兵如神！威名盖世！”

“丹阳长公主也跟着回来了吗？”

听到前方百姓的议论，李怀玉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，觉得十分骄傲。可当最后一句传入耳中时，她不禁一惊，下意识地将头缩了回来。

“你做什么？”江玄瑾斜眼看着她，不解地问道。

怀玉抱着脑袋，小声嘀咕道：“我怕他们朝我扔鸡蛋啊！”

江玄瑾白了她一眼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你以为现在还是大兴八年吗？”

大兴八年，长公主薨逝，天下之人无不拍手称快。然而，到了年底至大兴九年战火再起，长公主身上的污名早已被洗刷干净。再加上一线城的崛起，以及丹阳之军在抵抗西梁一战中所立下的赫赫功勋，如今，已再无人会将她视为祸害。

怀玉怔了怔，迟疑片刻，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车帘。

街边的百姓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容，丝毫没有凶恶的神色。当提起长公主时，众人议论纷纷：“这么多年的委屈，也算是沉冤得雪了。听说她还活了过来，也不知是真是假。”

“多半是假的吧，人死了哪儿还能复生？说不定是长公主当年机敏，知道自己要被陷害，便玩了一出金蝉脱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