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4章：冤仇雪

“你恨朕？”

江玄瑾的目光冷冽如冰，李怀麟甚至能从那双眼中看到比长公主更深的敌意。这一路上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，若非为了回到长公主的身边，这人早已在冯翊将他送入黄泉。

“陛下，您可知为何？”江玄瑾并未否认，只是平静地反问。

李怀麟轻嗤一声，语气中满是嘲弄：“弑君之罪，还能有何缘由？如今你紫阳一脉独大，除了取朕性命，还能有何企图？”

江玄瑾淡漠地摇了摇头，眼中泛不起一丝波澜：“臣生于乱世，却受忠君仁义之教，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，并无半分贪念。今日此行，不过是为了一桩私仇罢了。”

“私仇？”李怀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
江玄瑾抬眼，眼神冰凉如霜，直视着李怀麟：“陛下的一道圣旨，不仅赐死了长公主，更令臣蒙受冤屈。与此同时，长公主更是历经剜心之痛。难道，陛下不该为此付出些代价吗？”

李怀麟闻言，瞳孔骤然紧缩，不敢置信地回视着他：“你突然离开京都，举兵造反，竟是为了此事？”

“这理由，难道还不够吗？”江玄瑾缓缓解开紧握的拳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缓缓起身，语调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：“陛下可知道，长公主为何会下毒手，杀了那平陵王李善？”

世间流传的皆是长公主为争夺权势，不惜戕害无辜的污名。李怀麟从未深究过其中的原委，此时听江玄瑾提起，才后知后觉地追问：“你知道？”

“起初，臣亦不知。”江玄瑾垂下眼睑，语气中难掩一丝疲惫，“但在她被贬入狱后，我偶然听青丝提起了一些旧事。便遣人去彻查了一番。没想到，竟真查出了一些眉目。”

他缓步走到李怀麟面前，低头俯视着他，声音中带着沉重的过往：“平陵王李善，曾闯入先皇后的寝宫，用尽卑劣的手段，玷污了一国之母。先皇后，正是您出生之日，含恨而逝，并非什么难产，而是因受尽屈辱，羞愤自尽！”

李怀麟浑身一震，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否认：“你胡说！你在撒谎！”他脑海中依稀闪过李善曾说过的话：母后爱的是他，却被先帝霸占，不得已才与他暗通款曲。

“陛下若是不信，大可亲自去询问。”江玄瑾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冷漠，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无关的陈年旧事，“当初，先皇后宫中曾有百余宫人被李善遣散，其中大半更是死于非命。然而，仍有部分知情者，侥幸苟活于京郊之外。”

“不……”李怀麟固执地摇头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“朕不信。”

江玄瑾并未在意他的信与不信，继续道：“做出如此丧尽天良、违背人伦之事，先帝将其困于平陵，不让他再踏足京城，已算是顾念手足，宅心仁厚。然而，那平陵君似乎并不懂得感恩，趁着先帝驾崩，陛下与长公主年幼无援之际，竟再次进京，妄图掌控朝纲。”

“陛下只看到平陵君对您‘多有帮助’，那可知道，在您看不见的角落，他究竟在做些什么？”江玄瑾的目光锐利如刀，仿佛要将李怀麟剖析，“他玩弄权术，挟天子以令诸侯，大肆敛财，甚至对长公主也起了歹心！”

李怀麟的脸色越发苍白，脚步一个踉跄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
“长公主，终究是出手轻了。”江玄瑾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鸷，“像李善这样，彻底丧失了人伦、丧失了人性的人，即便是凌迟，也未必是过。”

“你……你竟敢骗朕！”李怀麟声音颤抖，后退了两步，低声喃喃，“平陵君光明磊落，他不会做这些事……”

“微臣只是想让陛下明白，长公主为何会杀李善。”江玄瑾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字字诛心，“更想让您明白，您一直以来，都站在正义的对立面。您所作的一切，皆是助纣为虐，养虎为患，伤尽了真心待您之人，除尽了忠心报国之士。如今落得如此田地，皆是你咎由自取，与旁人，毫无干系！”

每一个字，都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李怀麟的心头。他满脸震惊，身体摇晃，险些栽倒在地。

“李怀玉，她也有错。”江玄瑾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，但话语依旧锋利，“她不该将您护得如此周全，让您觉得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，而您，却是个光明磊落的好人。您比她，要坏得多，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庇护。”

“你……你住嘴！”李怀麟嘶吼道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。

“既然事情已经做了，又何惧人言？”江玄瑾轻蔑地嗤笑一声，“陛下当初利用臣来伤害她的时候，可曾想过，她会因此承受多大的痛苦？”

李怀麟的睫毛不住地颤抖，抓着衣袖的手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泛白。

“臣该还的，已经还了。”江玄瑾轻轻拂去他肩上的一点灰尘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，“陛下总不能一直置身事外。你我一同经历了那段痛苦的时光，她却始终先奔向您。若您不能体会她所经历的苦难，又如何能让我甘心？”

“……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李怀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“陛下不是一直想见宁贵妃吗？”江玄瑾微微侧身，“从冯翊到这里，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。”

李怀麟慌乱的心，在听到“宁贵妃”三个字时，骤然安定了下来，眼眸瞬间亮了起来，急切地问道：“你肯让朕见她？”

“费了如此大的周折，不就是为了让陛下能在此时此刻，见到她一面吗？”江玄瑾侧身让开道路，“请。”

先是一喜，随之而来的是一丝隐约的恼怒。李怀麟提着袍子，跨出门去。他心中微怒，既然一路上都在，为何她不来见他？哪怕是被软禁，也能派人给自己传个话吧？莫非是故意躲着他？大敌当前，她竟能丢下他独自逃走，还说什么爱他至极？即便当时他没说什么，事后细想，也是会生气的。在她的心里，他的位置，竟是如此轻微？

他跟着江玄瑾上了马车，语气不善地问道：“把她关在哪里了？离这里很远吗？”

江玄瑾只是颔首，未作回应。

李怀麟别过头，不再与他多言。直到马车停下，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。

“陛下，您慢些。”一旁的内侍低声提醒道。

李怀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，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院落，抬步便跨了进去。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，比外面还要寒冷许多。他刚一绕过影壁，便有纸钱如雪般兜头洒下，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