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7章：帝王棋局

巍巍宫阙，金碧辉煌，此刻却被一股不祥的阴影笼罩。柳军黑压压的人影将宏伟的主殿团团围住，但他们的统帅柳云烈，心中却有着更深的顾忌——他渴望的，是活捉那坐在龙椅上的帝王。

“让朕亲政？”李怀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，在寂静的大殿内回荡，“你这番说辞，分明是为了自己篡位铺路！”

柳云烈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，他踱步上前，低声回应：“话何必说得如此难听？谁对这区区皇位真正有兴趣？放眼望去，北魏江山早已千疮百孔，战火连绵，皇室倾颓，迟早要被西梁王朝吞并。不如趁着您手中这方玉玺尚有几分价值，咱们不如好好商议一番，岂不妙哉？”

殿外禁卫军的脚步声近在咫尺，却又遥不可及，殿内被困的君臣，亦是进退两难。李怀麟沉默了片刻，声音低沉地问道：“你想谈什么？”

“很简单。”柳云烈伸出一根手指，悠然道，“陛下只需交出那方象征权力的玉玺，再写下一纸诏书，号召各地封疆大吏，立刻处死那所谓的紫阳君。如此，微臣便奉上金银万两，护送陛下安度晚年，如何？”

这柳云烈，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。他深知自己难以匹敌那位身手不凡的江玄瑾，便将目标锁定在江玄瑾凯旋之后。届时，他只需祭出那张圣旨，便能坐收渔翁之利。征战沙场，固然不易，但要天下归一，同样并非易事。然而，真正棘手的，是如何让那些割据一方的封君们，在瓜分战利品时，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。柳云烈正是抓住了这个微妙的时机，他想用一纸诏书，将江玄瑾牢牢制在手中，届时，各地封君势必会响应。北魏，便真的要国将不国了。

李怀麟紧紧捏着袖袋里那方沉甸甸的玉玺，胸中激荡的情绪翻涌，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你容朕，多想两日。”

柳云烈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阴鸷了几分，他反问道：“陛下莫非以为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？”

“有。”李怀麟坦然地回应，他看着柳云烈，眼神坚定，“若你执意不允，朕便立刻碎了玉玺，自尽于此，以谢天下。如此一来，你连最后一丝胜算，都将荡然无存。”

“锵”地一声脆响，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已然横在了李怀麟的颈间。他抬起眼，直视着柳云烈，毫不畏惧地说道：“你可以，大胆地赌一赌。”

整个大殿内外，瞬间鸦雀无声。柳云烈目光灼灼地盯着殿内的帝王，当他看到殷红的血珠，沿着李怀麟的脖颈缓缓渗出时，他终于下令手下后退了几步。

“真是看不出来，皇帝还有这般气节。”跟在柳云烈身后的副将，忍不住压低声音，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，“倒是有几分紫阳君嫡传弟子的风采。”

柳云烈神情依旧冷峻，他淡淡地回应：“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。他拖得起，而我们，却再也等不起了。去，把宁贵妃，给我带过来。”

“遵命。”

李怀麟固然没有听清副将的揶揄，但“宁贵妃”这三个字，却如同晴天霹雳，瞬间让他浑身一凛。“你以为，用一个女人，就能要挟到朕？”他的心中已然生出几分焦急，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不动声色的镇定，“宁婉薇早已失宠，她如今甚至都不在行宫之中。你就算将她绑来，也绝无用途。”

“有没有用，待人到了便知晓。”柳云烈轻笑一声，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，“陛下能瞒得过旁人，可否瞒得过微臣？微臣可是您的心腹啊，陛下对宁贵妃有多么宠爱，微臣又怎会不知？”

“最近发生的事情，柳大人恐怕的确不太清楚。”李怀麟捏紧了拳头，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朕与她，早已形同陌路，恩断义绝。”

“哦？”柳云烈挑了挑眉，意味深长地问道，“既然如此，陛下又何必如此紧张？”

是啊，为何要紧张？宁婉薇对他的感情，早已从极致的爱，转变成了极致的恨。两人已有半月未曾见面。若柳云烈现在将她带来，他至少还能看她一眼。

“左隆。”李怀麟垂下眼眸，轻声唤道，他身边的卫尉，忠心耿耿，“你们的忠诚，朕早已知晓，即便在此时，朕亦深知这一点。只是，这一次，朕可能真的无法保全自身，也无法保全你们。待会宁贵妃若被带来，你们便立刻投降，将朕绑出去。如此，或许还能保住你们的性命。”

“陛下？”左隆的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，“玉玺尚在，何至于此？”

李怀麟没有回答，只是再次叮嘱道：“记住朕的话。”

左隆虽然无法理解，但联想到方才柳云烈与陛下的对话，他似乎恍然大悟，随即便更加焦急：“陛下，大局为重！您怎能因为一位宁贵妃，而置龙体安危于不顾！”

“不是什么龙体。”李怀麟低声呢喃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，“朕并非真龙天子，亦非什么天命所归。朕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，是血肉之躯，凡胎肉骨。”

大势早已无可挽回，是他一人顽固地不肯放手。冯翊君早已不再将他视为皇帝，唯有眼前这几位忠心耿耿的将士，依旧奉他为至高无上的君王。若是……若是柳云烈真的以宁婉薇来要挟他，他又能如何？断不能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，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。

思及那种惨烈的场景，李怀麟感到一阵心悸。北魏江山的倾覆，他愿意承担一切罪责，甚至不惜以死谢罪。可宁婉薇，她是无辜的。

然而，柳云烈派去的人，却并没有能将宁贵妃带回来。柳云烈听完手下耳语了几句，随即放声大笑：“还真是闹僵了？贵妃以前那般担心陛下的安危，如今听闻陛下被困，竟然就这么跑了？”

李怀麟闻言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但出乎意料的是，他并未感到丝毫愤怒，反而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。

“真聪明，竟然懂得逃跑。”

“陛下，您还是把剑收了吧。再思虑两日，也无甚别的结果。不如现在出来，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，臣都可以答应。”柳云烈再次劝道。

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，李怀麟反而笑了出来，他手中紧握着剑，说道：“柳大人，不若我们一起，再等上一等。”

柳云烈的手，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。

在这里，还能等来什么？答案显而易见——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紫阳君。

江玄瑾早已预料到柳云烈会试图生擒皇帝，但他万万没想到，这位帝王，竟然能凭一己之力，拖延了两日。而这，刚好给了他率军赶到的时间，将那来不及撤退的柳军，团团围住。

柳云烈勃然大怒，一边厉声下令攻进大殿，杀掉皇帝，一边则带着残部狼狈逃窜。

江玄瑾以一己之力，冲破了数千人的包围圈，直闯正殿，将李怀麟护在身后。

他身上已有多处伤痕，李怀麟勉力抬起头，声音虚弱地说道：“朕真不想看见你，可……却又庆幸，能看见你。”

话音刚落，他便因为失血过多，昏厥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