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6章：贵妃病榻惹君烦

宫殿重重，灯火阑珊，却掩不住李怀麟心头的那一抹郁结。方才还伺候在身边的内侍，此刻已然退下，只留下他独自面对这偌大的空寂。胸中的郁闷如同潮水般翻涌，他忍不住又唤来内侍，语带试探：“贵妃娘娘的病，可有甚么好转？”

内侍垂首恭谨，回禀道：“陛下，贵妃娘娘已能下床行走了。”

能下床了，为何却不曾前来探望？李怀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意，但转念一想，她毕竟是病了大半个月，心境想来不会太好，便也压下了这份不悦。他整了整身上金丝织就的龙袍，又召来宫女，让她们重新为他梳理整齐发髻，而后，他故作轻松，径直去了贵妃所在的侧殿。

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宁婉薇身着一身素雅宫裙，屈膝行礼。曾经饱满的脸颊，此刻已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，仅仅是撑起那厚重的宫装，便显得有几分吃力。李怀麟眉头微蹙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：“御厨那里，可是没有给娘娘好好地补身子？”

“回陛下的话，御厨们用心调养了，膳食也甚是可口。”宁婉薇的声音依旧温婉，只是听起来多了几分虚弱。

“那你为何，依然如此消瘦？”李怀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。

宁婉薇双手交叠放在腰腹前，神情依旧平静，只是低声应道：“大病初愈，身子消瘦乃是常事，多谢陛下挂念。”

“谁在挂念你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。”李怀麟心中暗想，嘴上却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。抛开那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的面容，宁婉薇本身便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，越是细看，越发觉得她的容貌耐人寻味。然而，不知为何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，似乎比往日更加清冷了些，也不再像从前那般，会偷偷地打量他。

那份隐隐的不悦再次涌上心头，李怀麟微微垂下眼帘，伸手便去拉她的手。宁婉薇顺从地任由他拉着，她的手指柔软，先前被烫伤的痕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看着她那双曾经在他身侧忙碌的手，李怀麟突然想起，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为他熬过汤了，也很久没有哼唱过那些他喜爱的曲调了。

一种莫名的心慌感油然而生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，却不料惹来她一声轻微的痛呼。

“陛下？”宁婉薇抬眼看向他，眼中带着一丝疑惑。

李怀麟眼神灼灼地盯着她，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：“宫里的人，以前都说你爱极了朕。可如今，为何再也听不到旁人提及此事了？”

宁婉薇先是一怔，随即苦涩地笑了笑：“臣妾病了大半月，极少在陛下跟前走动，又怎会有旁人没事提起呢？”

细想之下，的确如此。这大半个月，他虽多次想来侧殿探望，但御医们皆以“危及龙体”为由，阻拦了他。他与她，似乎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亲近过了。李怀麟抿了抿唇，低声说道：“朕最近……心里很难受。”他故意这般说，是想博取她几分怜爱。

然而，宁婉薇听后，却只是抬都没抬眼，平静地说道：“若是不适，请御医来诊视一番吧。”

李怀麟满腔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，他感到一阵茫然。更让他意外的是，宁婉薇抽回了自己的手，转身便吩咐身边的宫女：“去宣御医过来。”

宁婉薇所在的侧殿，虽然不像主殿那样空旷冷寂，却也失去了往日那种令人安心踏实的感觉。李怀麟紧抿着双唇，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端倪：宁婉薇的冷淡，并非因为生病，而是源于他。她，似乎对他……失望了。

为何会失望？李怀麟一时也想不明白，只觉得荒谬。她不过是个妃嫔，妃嫔就该有妃嫔的本分，怎可以对帝王如此冷淡？他只需一道旨意，便能轻易取了她的性命。然而，心中虽是这般想着，却仍有些不甘。李怀麟起身，追上两步，再次伸出手，紧紧握住了宁婉薇的手。

宁婉薇回过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。李怀麟一时有些恍惚，等他回过神来时，才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，依旧固执地抓着她的手，不肯松开。

侧殿内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紫阳君自幼便教导他，为君者，当重仪态，像寻常人这般拉拉扯扯的行为，是万万不可有的。然而，此刻想要后悔，却已是太迟，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，等待她的反应。如果……如果此时她能眉目舒展，将他拉到软榻旁，温和地与他说上几句话，那么他这龙颜，也算没有白丢。

宁婉薇却完全不知他心中的波澜，她只看见眼前这张脸，冷漠之中带着些许恼意。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，轻轻抽回了手，再次屈膝行礼：“若陛下无须御医诊视，那臣妾便让人去熬些莲子清心羹来。”

她没有柔声细语，也没有反手将他拉住。一位帝王，主动伸出了两次手，却都被她轻轻挣脱。李怀麟沉默片刻，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“不必了。”他收回了自己的衣袖，抬起下巴，瞬间恢复了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，“朕还有要事，你自个儿留着慢慢享用吧。”

话音刚落，他衣袖一展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侧殿。

“娘娘。”一旁的宫女看着这一幕，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，连忙上前扶住她，“您何苦与陛下置气？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啊。”

宁婉薇轻轻摇了摇头，眼中是一片挥之不去的灰败之色。“去准备午膳吧。”

“娘娘……”宫女还想再说些什么。

“让你去，你便去。”宁婉薇摆了摆手，语气带着一丝疲惫。宫女无奈，只得将剩余的话咽回肚中，躬身退下。

自打这天之后，皇帝便与贵妃之间生了嫌隙，谁也不愿再去看谁。皇帝甚至下旨，让贵妃搬去了别院，想着眼不见，心不烦。曾经多年的恩宠情分，似乎在一夜之间，便化为了泡影。李怀麟也再未提及过宁贵妃的名字，他想，大丈夫何患无妻？对方既已对他如此冷淡，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？

然而，宫廷的波澜尚未平息，边关却也风起云涌。柳云烈来势汹汹，冯翊君似乎并未打算顽强抵抗。面对声势浩大的柳军，冯翊君象征性地抵抗了不过两日，便打开了城门。此时的李怀麟，想要逃离已然来不及，被柳军堵在了行宫之中。他依旧倔强地不肯交出那象征皇权的玉玺。

“微臣护驾来迟，还望陛下恕罪。”殿门外，柳云烈笑眯眯地行了礼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，“陛下仓促之间，动身太过迅速，以至于微臣未能及时赶上。”

“你这奸贼！”李怀麟怒目圆睁，声音中充满了愤恨，“从你投效于朕的那一刻起，你便在欺骗于朕！”

“陛下息怒啊。”柳云烈环顾了一圈李怀麟身前那些宁死不屈的护卫，继续笑着说道，“陛下有所不知，若微臣不施展些许‘谎言’，陛下又怎能狠下心肠，处死长公主，进而亲手掌握大权？若无微臣在一旁辅佐，陛下怕是还得再过八年，才能真正摸到这玉玺的踪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