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5章：怒甩龙袖

夜色如水，浸染着宫廷深深的寂寥。龙椅之上，李怀麟饮酒过量，身上酒气未散，便匆匆回转。当他推开殿门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一凛。卫尉笔挺地跪在庭院中央，而宁婉薇，这位他惯常宠爱的妃子，正捂着嘴，单薄的身躯在夜风中不住地颤抖，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她那纤细的肺叶咳出。

“爱妃？”李怀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，他上前一步，试图拉住她。“朕……回来得晚了些。”

然而，宁婉薇只是颤抖着嘴唇，勉力行了个礼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，步履蹒跚地退回了侧殿。她的背影，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格外孤寂。

李怀麟的手僵在了半空，心中的冲动与帝王的矜持在他胸中激荡。他想追上去，却又觉得荒唐。他们是天子与妃嫔，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夫妻，难道他，堂堂大燕皇帝，还要拉下脸去哄一个嫔妃吗？

他强行按捺住脚下的冲动，转过头，脸上勉强挂上云淡风轻的笑容，对卫尉说道：“下去吧，没什么大事。”

“是。”卫尉如蒙大赦，连忙拱手退去。

李怀麟又看了一眼紧闭的侧殿门，然后狠狠地揉了揉眉心。他唤来近侍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去，把宁贵妃召过来。”区区一个妃子，又能躲到哪里去？

那位新提上来的内侍，心思比前任通透了许多。他听闻此言，只是顿了片刻，便低声禀报：“陛下，贵妃娘娘大病未愈。”

“那又如何？”李怀麟身上的酒气依旧浓烈，语气也带着几分寒意，“朕让她过来，她就得过来。”

“是。”内侍躬身退下，心中暗自叹息，这位帝王，对待美人，似乎总是少了几分怜惜。

约莫半柱香的功夫，宁婉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李怀麟的面前。她跪在地上，身姿依旧清瘦。李怀麟端坐在椅子上，斜着眼审视她，语气带着几分质问：“在闹脾气？”

宁婉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：“臣妾不敢。”

不敢？这番硬邦邦的语气，哪有一丝“不敢”的意味？她往日与他说话，语气总是那般温婉，如今这般生硬，除了闹脾气，还能是什么？李怀麟抬了抬下巴，脸上摆出一副龙颜大怒的模样，却不再多言，只是用余光瞥着她，等着她何时能低头服软。

然而，宁婉薇就那样静静地跪着，一直跪到双眼开始泛白，身子也有些摇晃，依旧没有开口。

李怀麟的酒意，此刻已然被这股僵持彻底驱散。他烦躁地敲着桌面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，问道：“你莫不是觉得，朕的权势衰微了，连你连跟朕说句软话的耐心都失了？”

膝盖已经跪得麻木，宁婉薇茫然地盯着脚下冰冷的青石砖，只觉得这番话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。说句软话？若是这几日，他能主动来看她哪怕一次，若是今晚他身上没有那些可疑的痕迹，她定然会开口，哪怕身体不适，也会好生哄着他。可现在，她真的没有力气了。就算他生气，她也只能低下头，轻声道：“臣妾不敢。”

又是不敢！什么都是不敢，他分明是敢得很！李怀麟猛地拍案而起，怒吼道：“要跪便出去跪，别在这里碍朕的眼！”

“陛下……”一旁的内侍和宫女皆是一惊，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求情。

“谁若多嘴，便跟她一同出去跪！”

闻言，殿内瞬间噤若寒蝉。

或许是深知他的性情，宁婉薇对此反倒没有感到半分委屈。她朝李怀麟重重磕了一个头，然后忍着腿上的酸麻，起身。

“娘娘……”宫女已是红了眼眶，想要上前搀扶。

宁婉薇却只是摇了摇头，示意自己无碍，然后将身子的重量更多地压在了宫女身上，低声嘱咐道：“扶稳了。”

宫女用力点头，使劲搀着她，一步步地向殿外走去。

李怀麟沉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，脸色阴沉，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戾气。

内侍在旁边大气不敢出，眼看着时辰不早，正想着如何伺候帝王就寝，好将这混乱的一日匆匆度过。谁料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，却听得帝王突然问道：“她……病得厉害吗？”

内侍心中暗自倒吸一口凉气，连忙躬身禀报：“回禀陛下，御医说虽无性命之忧，但实在受罪。娘娘一直咳嗽不止，方才在您面前，已是强忍着了。”

李怀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，他低声嘀咕了一句：“身子不舒服，朝朕发什么脾气。”不过，有了这个理由，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。他转而对内侍吩咐道：“让她回去歇着吧，就说……朕开恩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宁婉薇则已然神智恍惚，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。她只记得自己被宫女送回了侧殿，接下来的几日，她竟是高热不退，在浑浑噩噩中，再也没有下过床。等到她病愈时，宫外早已是兵荒马乱，战事纷纭。

“听闻柳都尉大败，被紫阳君在京郊设下‘瓮中捉鳖’之计，连连吃了五场败仗。粮饷不济，兵力溃散，只得带着残兵狼狈逃窜。”宫女在一旁低声向她说着宫外传来的消息。“陛下最近几日事务繁忙，所以才没能来看您。”

即便他不忙，也不一定会来看她，更何况是现在这般忙碌。宁婉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然后梳妆更衣，打算去主殿向帝王请个安。

然而，当她来到主殿门口时，却听见里面传来李怀麟震怒的咆哮声。殿门紧闭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，无人敢上前一步。

“偷来抢来的兵权，真以为能翻了天？糟蹋了朕的兵符！军心不稳，他凭什么敢去跟江玄瑾打？现在好了，一败涂地，一败涂地啊！”

“嘭”的一声脆响，一个花瓶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，紧接着是李怀麟更加狂暴的怒吼：“都给朕滚出去！”

大殿里，几位文臣武将狼狈地跑了出来。宁婉薇看着这阵势，只得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侧殿。

“陛下，柳云烈正朝着冯翊赶来。”最后一个硬着头皮留下的，是白德重。他拱着手，语气凝重地说：“他虽大败，但仍手握六万大军。为陛下安危着想，臣以为，还是暂且往东撤离两座城池为妙。”

李怀麟黑着脸，声音中透着一股不甘：“朕身为帝王，为何要避让臣子？冯翊城足以抵挡柳云烈，况且四周还有诸侯相助。再退一步，岂不是辱没了皇家威仪？”

白德重权衡片刻，缓缓说道：“臣此番进言，只为防患于未然。若陛下认为并无不妥，臣亦无话可说。”

李怀麟听着这番话，心中的怒火与屈辱交织在一起，久久无法平息。他望向殿外，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，落在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。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，打乱了他原本安逸的生活，也让他这位帝王，第一次尝到了身为棋子的无力与憋屈。而在这场动荡的背后，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