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：故人又来，心事难猜

东院内，一声“真没意思”轻飘飘地响起，陆景行摇着玉骨扇，那扇面极快地合拢，恰好遮住了他微垂的眼。他晃了晃扇子，动作带着几分散漫，随即便对门外的人道：“走了走了。”

“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
话音落下，陆景行没有丝毫留恋，脚步轻快地迈出了东院，背影格外洒脱。

怀玉悄然从角落里探出头来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，目送着陆景行离去。她回想起自己还是公主的日子，身边除了贴身侍女青丝，竟无其他女子敢与她亲近，生怕落下“下作荒唐”、“不守妇道”的恶名。那段时光，李怀玉觉得格外孤寂，甚至有一次，她醉酒后还曾拉着陆景行的衣袖，满脸愁绪地问：“没人跟我当朋友，我是不是很可怜？”

陆景行背着她走在回飞云宫的小路上，笑着回答：“朋友这东西，在精不在多。你有我就够了。”

当时听来不以为意，此刻重温，李怀玉心中豁然开朗。陆景行说得没错，朋友不在于数量，而在于真心。有一个真正懂你的人，便足以。

她长长地舒了口气，脸上洋溢着释然的笑容，转身便打算再次去看看江玄瑾。

然而，目光流转之际，客房门前竟赫然站着一个人影。

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怀玉原地一蹦，她抬头，眼神带着一丝嗔怪：“你怎么出来了？”

江玄瑾拢了拢身上乘虚拿来的那件玄色披风，本就苍白的脸上似乎更显虚弱。他望着怀玉的目光依旧清冷，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：“该走了。”

“刚吃了药，这才多久啊，就要走了？”怀玉略带惊讶。

江玄瑾并未理会她的疑问，径直跨出门去，从她身前擦肩而过，带起一阵清风。他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，正是紫阳君江玄瑾一贯的冷傲姿态。可不知怎的，怀玉心中涌起一股直觉——这个人，似乎有些不高兴。

“喂。”她下意识地喊住他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，“我灵药也帮你求了，甚至还亲自替你试了，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待见我？”

江玄瑾的脚步顿了顿，头也未回，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：“四小姐自重。”

又来？怀玉心中暗自腹诽，她天天“自重”，万一哪天脚下的地皮被她踩重了，真的踩出个大坑来怎么办？

她还想继续斗嘴几句，可那头江玄瑾却已重新迈开脚步，背影挺直，坚决地朝外走去。“乘虚”紧随其后，还适时地朝她行了个礼，才跟上了主人的步伐。

怀玉无奈地摆摆手，望着江玄瑾渐行渐远的背影，心中感慨万千。这人的戒备心未免也太重了些。她原本以为已经稍稍拉近了距离，没想到转眼间，他又恢复了原样。这样下去，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。

东院忽然空了下来，李怀玉意识到，等送走了江玄瑾，白德重那老匹夫肯定会来找她算账。索性她也懒得理会，破罐子破摔般溜回了自己的院子，打算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。

然而，当她轻车熟路地摸到当初翻墙出去的那个小院子时，却发现院子里人影幢幢，并非只有她一人。

“四妹回来了？”白璇玑一见到她，立刻绽放出温和的笑容，语气亲切地朝她招了招手，“快来，母亲派我给你送了些东西。”

李怀玉心中微讶。本想见见紫阳君，结果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，可即便如此，这位白二小姐依旧笑靥如花，让人忍不住想为她竖起一个大拇指。这份气度，简直可以媲美朝堂上那些八面玲珑的“笑面狐狸”了。

“什么东西？”怀玉顺势走过去，眼中带着几分好奇。

白璇玑微微侧身，身后跟着的婢女溪云便端着一个托盘上前。托盘上，整齐地叠放着几件衣裳。

“再过两日，便是江府小少爷的十八岁生辰。”白璇玑笑意盈盈地解释道，“你本不该去参加的，但如今既然恢复了神智，也该跟着出去见见世面。只是时间仓促，来不及给你另外做新衣。这一身我只穿过两回，还望四妹莫要嫌弃。”

哦，原来是为了这事。怀玉点了点头，随手拎起托盘里的衣裳仔细打量起来。

料子尚可，比起她从前的衣裳自然是差了许多，但这颜色……竟然是浅粉色。若是放在寻常场合，这身衣裳倒也勉强说得过去。可如今是要去参加江家最受宠小少爷的生辰宴会，她作为那位未来小少爷的“未婚妻”，穿这样一身，未免显得有些轻浮了。

看到怀玉微微蹙起的眉头，白璇玑适时开口，语气依旧温和：“妹妹可是不喜欢？”

“你要听实话吗？”怀玉转过头，直视着她。

白璇玑略微一顿，随即失笑道：“自家姐妹，有话直言无妨。”

“那我就直说了。”怀玉将衣裳放回托盘，笑容反而更加明朗，“不喜欢。”

白璇玑明显怔了一下，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。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，微微沉下脸：“如此，倒是我多事了。你既然不喜欢，那便自己备衣裳吧。”

她说着，又瞥了一眼怀玉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深色长袍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：“别后悔就行。”

“小姐！”一旁一直低眉顺眼站着的婢女灵秀，此刻再也忍不住，轻轻拉了拉怀玉的衣袖。

怀玉侧过头，仔细打量了灵秀一番，认出这是当初自己刚醒来时，为她端水盆进屋的那个婢女。

“怎么了？”她挑了挑眉，问道。

灵秀显得有些焦急，压低声音劝道：“您没有别的衣裳可以穿了，这裙子您还是收下吧，总能撑撑场面，否则连江府的大门都进不去！”

她说话的声音虽小，但白璇玑站得近，听得一清二楚。白璇玑眼中的讥讽之意更浓：“灵秀，你可别劝了，我这一身旧衣裳，四妹可是看不上的。”

“二小姐息怒，我家小姐许是才恢复神智不久，许多事情尚不清楚。”灵秀赶紧站出来，连连向白璇玑鞠躬，语气急切，“多谢您的好意，这衣裳奴婢替小姐收……”

“罢了，这旧衣裳，可配不上未来的江家小少夫人。”白璇玑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灵秀的话，随即侧眼看向李怀玉，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：“四妹可是与紫阳君有交情的人，想要件好衣裳，想必也并非难事吧？溪云，我们走。”

“是。”端着托盘的溪云屈膝应下，紧随在白璇玑身后，一同往外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