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：抢药献殷勤

乘虚何其聪慧，心思如明镜般洞悉自家主子的想法，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开口：“这位白家四小姐，未必能如愿嫁给小少爷。”

江玄瑾微怔，询问道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
“主子您不妨回想一下方才白家人对四小姐的态度。”乘虚缓缓言道，“且不说白大人，单看白府的这位主母，以及府中的下人们，皆未曾将四小姐放在眼里，可见她在府中并不受宠。更何况，这位白四小姐素有‘傻名’在外，小少爷对她亦毫无好感。如此内外夹击，新娘易人并非不可能。”

江玄瑾眉头微蹙：“这门婚事是江齐氏临终前为焱儿定下的，岂能随意更改？”

他略作停顿，又补充道：“我自会与白御史好好商议一番。”

乘虚听闻此言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：“主子是属意让那四小姐嫁给小少爷？”

“我为何不属意？”

乘虚无声地摸了摸鼻尖，他深知与自家主子争辩无益，毕竟胜算渺茫，便不再纠结，只得顺从道：“主子但凭己意便是。”

怀玉抱着药材，迈步走向厨房，顶着四下投来的炽热目光，泰然自若地开始煎药。白府的药罐略显陈旧，煎出的药汁也只能勉强应付，是以怀玉并未十分上心，却支起了耳朵，捕捉着周遭窃窃私语。

“她……她不傻了？”

“瞧这架势，似乎是。还会煎药，动作也还算麻利。”

“一病傻了三年，怎么说好就好的？哎，要不要去搭把手？”

“现在才想起奉承？未免太晚了些。再说了，就算她不再傻，又能如何？这府里终究是夫人说了算，她能否飞上江家的金枝，还是个未知数。”

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，怀玉一边用扇子驱散炉火，一边蹲在小炉前轻轻叹了口气。这位白家四小姐，似乎过得十分可怜。就连府里的下人，都敢当面挤兑她，足见其地位之低。若是换了从前，她身为长公主，别说碎嘴议论，就连宫人在她面前呼吸都不敢放重。这番境遇，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。

药熬好了，怀玉滤掉药渣，将药汁倒进碗中，正欲端往东院。一只手却突然伸出，将碗接过，放入了托盘之中。

怀玉一愣，抬头望去，只见一位身着华服、珠翠满头的姑娘，正朝着她微微一笑：“四妹辛苦了，我这就替你送去。”

“什么？”李怀玉站起身，困惑地看向她：“这药……好像是我熬的。”

“正是。”面前的姑娘笑得温婉：“所以，辛苦你了。”

说罢，她竟转身，端着药便朝外走去。

怀玉有些错愕，心中暗道：“我李怀玉纵横朝堂多年，被誉为天下第一‘不要脸’，原以为已无人能出其右。谁知今日竟遇到一个比我不要脸的！”

看着那姑娘远去的背影，怀玉拍了拍手，抬步跟了上去。

那姑娘端着托盘，步伐轻盈而优雅地走进了东院。来到江玄瑾的客房门外，她伸手拢了拢鬓角的发丝，随后示意身边的丫鬟上前敲门。

“何事？”乘虚开门，疑惑地望着她。

门外之人屈膝行礼：“小女璇玑，特来侍药。”

“这位便是白孟氏口中的那位‘懂规矩’的白璇玑？”李怀玉在后头听着，心中了然。

先前白孟氏曾喋喋不休地希望白家二小姐能在紫阳君面前露个脸，原本已无甚机会，没想到这位二小姐心思果然灵巧，竟然趁机抢了她的药来献殷勤。

“甚是有趣。”

乘虚眉头微锁，看着白璇玑，躬身说了一句“请稍候”，便转身进了屋内禀报。

白璇玑安静地站在原地，过了半晌，仍是不急不躁。她一转头，看见怀玉站在院门口，便笑着问道：“四妹怎的过来了？”

李怀玉走上前，对她这份从容镇定的姿态颇为钦佩。明明才抢了她的药，却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，当真不愧是白家的女儿。

“二姐这是打算……”怀玉看向她手中的药碗，笑着问道：“露个脸？”

白璇玑颔首道：“母亲之命，不得不从。还望四妹莫要见怪。”

“你既然都这么说了，我若再怪你，岂不是显得我心胸狭隘？”怀玉学着她的样子，轻轻抿了抿鬓发，眨眼间笑道：“祝二姐心想事成。”

说罢，她径直迈步，朝客房内走去。

白璇玑见状，先是微微一愣，随即喊道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
怀玉未予理会，径直跨进了屋内。

江玄瑾已然躺下，双目紧闭，脸色依旧苍白。乘虚站在床榻边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四小姐。”见怀玉进来，乘虚开口道：“主子这病情怕是要加重了，还是该回药堂诊治才好。”

怀玉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，说道：“此时再让他颠簸半个时辰，病情怕是会更重。你若实在担心，我倒有个主意。”

“什么主意？”

“我曾无意间听闻，隔壁陆府之中，珍藏着一盒自南燕传入的灵丹，据说能百病除、六腑定。”怀玉回头看向乘虚：“此药虽则珍贵，但紫阳君更加贵重。陆府的主子素来通情达理，你若前往求取，想必会赠予一两颗。”

有了那灵药，江玄瑾的病症定能很快痊愈。

乘虚眼前一亮，但随即又黯淡下去：“隔壁陆府吗？”他苦笑一声：“若换做旁人去求，那位陆当家兴许还会应允。可我家主子……恐怕就难了。”

沧海遗珠阁的掌柜陆景行，乃是丹阳长公主生前最为信赖的挚友。自家主子亲手将长公主送往归西，陆景行心中怨恨尚且不及，又怎会拿灵药相助？

“有什么难的？”怀玉转身走向另一边的书桌，随意抽了张信笺，蘸了蘸笔尖，便开始随意画着。“你只管去，带上这个，说是白家四小姐请他帮个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