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：冤家路窄

春日暖阳，本应是万物复苏，生机勃勃的景象。然而，在这辆华贵的马车之内，气氛却如同凝固的寒冰。怀玉，一位容貌娇俏、眉眼含笑的年轻女子，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车窗外。

“你送我回家吧？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软糯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。

车帘猛地被“刷”地一声掀开，露出了江玄瑾那张因愤怒而铁青的脸。他言辞冷厉，毫不客气地拒绝：“自己回去。”

怀玉的笑容未减，反而更加灿烂。她轻柔地掀开车帘，探出头来，对着江玄瑾又是嘟嘴又是眨眼，仿佛一只得了糖果的小猫。

“我脚好疼，”她软声抱怨，伸出纤细的脚踝，“方才摔下来的时候，不小心崴到了，根本走不了路。”她巧妙地利用了“救命恩人”这一身份，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，“好歹我也是你半个救命恩人，你就一点儿也不懂得报答我吗？”

按照江家的门规，救命之恩确实是要厚报的。可是，眼前这个人……江玄瑾心中冷笑，他自认为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，况且，即便真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，他也万分不愿接受这份“谢意”。

他眼中的怀玉，是一个“居心叵测、另有所图、动机不纯”的女子。

“你若是不送，那我便直接回你家去。”怀玉见江玄瑾油盐不进，索性使出了杀手锏，语气带着几分得意，“反正这马车上的车辕坐着也挺舒服的。”

一个年轻女子，竟然如此不顾名节？江玄瑾别过头去，再也不愿看她一眼。他压低了声音，对着车外沉声吩咐道：“走吧。”

“是！”乘虚，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，早已等候在车辕一侧。他熟练地跃上车辕的另一侧，驾着马车缓缓前行。

见江玄瑾似乎已经拿她无可奈何，怀玉心中暗喜，她识趣地放下了车帘，挨着乘虚坐好。两条小腿儿就这么毫无规矩地悬在车辕边上，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。

乘虚的余光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，觉得这位姑娘倒也颇有几分意思。他犹豫片刻，还是小声地提醒道：“姑娘若当真仰慕我家主子，还请收敛些。主子他……他喜欢知书达理之人。”

怀玉闻言，挑了挑眉，朝着车厢的方向努了努嘴：“谁说的？这天下知书达理的姑娘还少吗？你且看看，除了我，他跟哪个姑娘多说一句话了？”

乘虚被她噎得一愣，他仔细地回想了这些年，确实如此。那些规规矩矩、温婉贤淑的姑娘，没有一个能让紫阳君多说三句话以上的。倒是眼前这位姑娘，看似“不知廉耻”，今日却已经比旁人一年的话都多。

然而，他也不得不承认，自家主子与这位姑娘说话的态度，确实不太好。

“姑娘这番举动，莫不是想要‘反其道而行之’，以此来引得我家主子另眼相看？”乘虚脸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，试探着问道。

“正是！”怀玉闻言，双掌一拍，笑得眉飞色舞，“你看，我已经成功了，不是吗？你家主子现在坐在车厢里听我说话，保管他脸色铁青。这桩事，几年内他肯定忘不掉我！”

车厢内，江玄瑾确实是脸色铁青，一言不发。

若非平日的教养不允许，他真想将这个女人粗鲁地从马车上踹下去。见过不要脸的人不少，但像她这样，不要脸得如此理直气壮，还是头一回。男子中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已属罕见，更何况，她还是一位姑娘家。

“究竟是哪家教出来的？”他心中暗自腹诽。

今日本是长公主丹阳的头七，他的心情本就复杂沉重。这一连串的遭遇，更是让他倍感头疼。他伸手揉了揉眉心，靠在车厢壁上，打算稍作休息。

然而，车外那人叽叽喳喳的声音，却如同麻雀般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。

“哎，这位小哥，你功夫怎么样啊？”

“……尚算过得去。”

“你家主子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？你是昼夜都守在他身边吗？”

“……姑娘，这是机密，不便透露。”

“哎呀，我随便问问嘛，你别这么小气。哎，你这身子可真是结实，练武的时间不短吧？瞧瞧这手臂，啧啧，硬得跟铁一样。另一只，可不可以让我摸摸……”

江玄瑾额角青筋暴起，他猛地睁开眼睛，掀开车帘，低声呵斥道：“再说话，你就下车！”

外头的怀玉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，立刻转身望向他。

“你嗓子怎么了？”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，又有些好奇。

刚才说话还好好的，怎么这会儿声音就变得如此沙哑？

车厢内，江玄瑾依旧坐得笔直，身姿依旧端雅，只是那脸色……

“你这是害羞了吗？”怀玉挑了挑眉，大着胆子挤进了车厢，挨着他坐下，仔细打量着他，“你的脸好红啊！”

“谁让你进来的？”江玄瑾恼羞成怒，声音更加嘶哑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怒气，“出去！”

“哎，你先别着急。”怀玉伸出手，按住了他的手腕，大胆地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。

滚烫的温度，瞬间从他额头上蔓延开来。

“哎呀，你原来也会生病。”怀玉乐了，收回手，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额头，“外面的人都说紫阳君是铁打铜铸的，辅政八年，天天上朝，风雨无阻。怎么，竟然也会发高热？”

江玄瑾愣了愣，他自己也伸手摸了摸额头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
长公主薨逝，后续的麻烦事层出不穷。这七日来，他总共才睡了不到五个时辰，想来是积劳成疾了。

“乘虚。”他唤了一声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着几分疲惫，“改道，找个药堂。”

“是！”乘虚应声，立刻调转了马车方向。

方才还以为自己是被气得头疼，如今得知是生病了，脑中昏涨的感觉愈发强烈。江玄瑾捏了捏拳头，冷声朝身旁的怀玉说道：“你能不能出去？”

“不能。”怀玉摇头，却非常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，“马车颠簸得厉害，我瞧着你身子都晃了，借你个软枕躺会儿吧？”

江玄瑾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：“不需要。”

“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嫌弃，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的？”怀玉撇了撇嘴，突然出手，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，用力一扯，便将他半个身子揽在了怀里。

“你……”江玄瑾大惊，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她，然而这姑娘的力气出奇地大，而且竟然还会使擒拿手。她双手将他一扣，他一时之间竟无法挣脱。

“放心啦，又没人看见。”怀玉笑得十分得意，促狭地看着怀中那人涨红的脸，竟有一种“流氓调戏良家妇女”的莫名的兴奋感。

而怀中的“良家妇女”，显然并不兴奋。他紧锁着眉头，看着她，蓄势待发，似乎正准备反抗。

“哎，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。”怀玉恶劣地说道，“你若敢乱动，我就大喊‘非礼’！反正我不在乎脸面，就看你紫阳君，要不要保全你那洁白无瑕的好名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