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：妖蛾惑主

夜色如墨，浓稠得化不开。玉芙宫内，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与死寂。所有的宫人都噤若寒蝉，大气都不敢喘，所有的目光，都聚焦在正殿那紧闭的门扉后。

“老爷放心，按白娘娘的吩咐，那小瓷瓶子里的药，都让他们乖乖地吞下去了。”门边，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管家模样男子，垂手而立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谄媚。

“也不知……最后会成什么光景？”盖碗里的茶被端起，茶水荡漾，映照着一张隐匿在阴影中的脸，语气里，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愉悦。

“小的……小的躲在一旁瞧见了。”管家想起方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，双腿有些发软，“他们……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体内啃噬，皮肉被撕扯，最后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。接着，小的看见几只浑身雪白的飞蛾，像地狱里爬出的使者，它们……它们咬破了他们的喉咙，钻了出来，然后……便消失不见了。”管家的声音越说越颤抖，仿佛那画面再次在他眼前重演。

“要是不被旁人认出来，那便是极好的！”茶碗的盖子被“啪”地一声合拢，那突如其来的响动，惊得管家一个趔趄。

“老爷请放心，”管家连忙再次躬身，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，“莫说是外人，就算是他们的亲生父母，怕也认不出这副模样了。”

“如此……便是最好。”盖碗被缓缓放下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八仙桌旁，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，声音带着几分疲惫，却又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，“只盼着……嫣儿能够顺利产下皇子。你退下吧，我……我确实有些乏了。”

……

同样的深夜，玉芙宫却弥漫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。此处，寂静之中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紧张，所有宫人都小心翼翼，仿佛一旦发出声响，便会触动某种可怕的开关。

“娘娘，请放心，胎象十分平稳，并无大碍。”太医院之首陶溪，在仔细诊脉之后，终于长舒一口气，声音带着明显的放松。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脉枕，放回药箱，然后站起身，继续说道：“娘娘这几日胸闷气短，想来是体力消耗过大。下官这就回去，亲自为您熬制一碗安神汤药。娘娘饮下后，定能安然入睡，好好休息一晚。”

“如此，本宫便放心了。”玉芙宫的主人，瑾昭仪，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，她轻轻頷首，对身旁的丫鬟说道：“佩雯，替本宫送送陶大人。”

“娘娘，您这胸闷气短的，定是今日在御花园里走得太久了。”跪坐在脚踏上的丫鬟嘉兰，一边细心地为瑾昭仪揉捏着双腿，一边轻声嘀咕着。

“许久未曾到御花园走动，再不去看，等天气转凉，那些娇艳的花儿可就都谢了。”瑾昭仪的声音带着一丝眷恋，仿佛还在回味着花园中的美好。

“佩雯也是，也不知道给娘娘多叫几顶乘轿辇，真是越来越粗心了。”嘉兰的抱怨声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

“好了，本宫不是好好的嘛！”瑾昭仪的温柔语调，瞬间便驱散了嘉兰心中的那点儿小抱怨。她转过头，对嘉兰说道：“去让小厨房做一碗酸梅汤吧，本宫……想喝点儿凉的。”

“好，奴婢这就去。”嘉兰应下，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埋怨，却又夹杂着对娘娘的关心。她和佩雯，是瑾昭仪自小便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，与娘娘的情谊，早已超越了主仆。在这巍峨深宫之中，瑾昭仪也唯有在她们二人面前，才能展现出那份属于少女的娇憨与稚气。

不多时，嘉兰和佩雯端着两碟精致的点心，还有一碗冒着凉气的酸梅汤，走进了殿内。“娘娘，今天御膳房做了桃花酥和牛乳桂花软酪，奴婢也特意给您拿了一些来，您多少吃点儿，晚上也能睡得香甜些。”

“唉……真想母亲能进宫来陪陪本宫……”瑾昭仪拿起一块牛乳桂花软酪，入口即化，香甜软糯，却让她的思绪飘回了金安城，飘回了母亲身边。在瑾昭仪心中，母亲亲手做的牛乳桂花软酪，是全金安城最美味的存在。

“陛下不是答应娘娘，下个月就将夫人接进宫来吗？”佩雯一边说着，一边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，为瑾昭仪驱散空气中残余的暑热，“眼看就快到月底了，娘娘再稍等几日便好。”

“不知为何，这几日本宫总是心慌，莫名的……感到害怕。”瑾昭仪的眼眶突然泛红，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，噼里啪啦地滑落，直接滴进了那碗酸梅汤中，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
“娘娘定是身怀有孕，过于操劳了。”佩雯见状，连忙出言安慰，语气里满是关切。

“快看！那是什么！”佩雯的话音刚落，院子里便传来一声小丫鬟的惊奇叫喊。

瑾昭仪与佩雯对视一眼，瑾昭仪挣扎着就要起身向外张望。

佩雯和嘉兰连忙扶着瑾昭仪来到门口。还不待她们开口询问，便见一团巨大的、如同纸鸢般大小的雪白色飞蛾，正缓缓腾空而起。那巨大的白色身影，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一圈，随后，径直朝着后宫的东北角，迅速飞去。

“那……那是只蛾子？”瑾昭仪呆呆地望着那远去的白色身影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
“许是哪个贪玩的孩子放飞的纸鸢吧。”嘉兰见瑾昭仪似乎被这景象吓到了，急忙扯了个谎，一边说着，一边连拉带拽地将瑾昭仪重新扶回了屋内。

嘉兰在屋内，悄悄地向佩雯递了个眼色，佩雯心领神会，将瑾昭仪扶进了寝殿。待佩雯伺候瑾昭仪躺好，嘉兰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：“娘娘，快喝了这安神汤，早些休息吧。”

瑾昭仪接过碗，动作有些木然，一口气将汤药饮尽，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躺下，紧闭上了双眼。

“娘娘……她好像有点儿不对劲……”佩雯放下床幔，悄悄地对嘉兰说道，声音带着一丝担忧。

“你在这里守着娘娘，我去请陶太医再来看看。”嘉兰也觉得瑾昭仪的反应有些反常。

“那你快去快回。”佩雯点了点头，嘱咐道。

嘉兰一路小跑，急匆匆地赶往太医院。当她抵达太医院时，却发现这里灯火通明，所有的太医们都聚集在一起，神色异常紧张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可是瑾昭仪那里出了什么状况？”嘉兰还未开口询问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。

“奴婢参见陛下。”嘉兰急忙转身，跪拜行礼。她抬起头，看见了莫钧宸，随即便恭敬地说道：“我家主子，适才受到了惊吓，奴婢斗胆，想请陶大人前去为我们娘娘诊治一番。”

“怎么会受到惊吓？”莫钧宸的眉头微蹙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。

“回陛下，适才……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……像纸鸢一般大小的白蛾子……”

“你说……那只蛾子，是从玉芙宫飞出来的？”莫钧宸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，直接打断了嘉兰的话。
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嘉兰被莫钧宸这突如其来的质问，吓得一个激灵，浑身紧绷。

“瑾昭仪……可有受伤？”莫钧宸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嘉兰，仿佛要穿透她的内心。

“回陛下，娘娘并无受伤，只是……只是看到了那只蛾子，受到了惊吓。”嘉兰老老实实地回答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