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

暮色四合，残阳如血，将巍峨的府邸染上了一层诡谲的橘红。屋内，玉石屏风隔开的雅间内，紫袍男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，审视着眼前这位被誉为“貌美如花，音如恶鬼”的女子——锦玉。

“你便是那位大人吧？”锦玉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，媚眼如丝，声音却带着一股子穿透人心的魅惑。

紫袍男子挑了挑眉，未曾起身，官威自骨子里透出，仿佛一身紫袍便自带威压。“敏初倒是夸你貌若天仙，又说你嗓音如鬼魅，今日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他轻描淡写地撩起袍角，在锦玉对面落座，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，“听说你来自南海？”

锦玉的笑意更深，眸中闪过一丝讥诮：“大人不妨亲自探究一番。”

话音未落，紫袍男子抬手便将桌上的滚烫茶水尽数泼向锦玉。那茶水似有生命般，在锦玉丝绸华服上蜿蜒游走，最终落于地砖之上，然而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锦玉的衣衫竟未被沾染分毫，依旧光洁如初。

“龙绡！”紫袍男子的眼中迸射出惊异的光芒，脱口而出。

锦玉如雪的红唇弯出一个绝美的弧度，眼波流转：“大人好眼力。”语落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闪电般抓住了紫袍男子持盏的手。在男子尚未反应过来之际，她借力将茶盏在桌沿一磕，伴随着一声脆响，茶盏四分五裂。锦玉拾起一块锋利的瓷片，动作迅疾，直向自己娇俏的脸庞划去。

“住手！”紫袍男子下意识地惊呼出声，然而，他的阻止终究慢了一步。一道血痕顷刻间从锦玉白玉雕琢般的脸颊滑落，可惊人的是，那血珠尚未滴落，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紫袍男子难以置信地伸出手，想要触碰，指尖传来的触感依旧莹润滑腻，肌肤皙白细腻，宛如刚剥壳的鹅蛋，哪里还有半分伤痕的迹象？他颤抖着收回手，一番深思熟虑后，脸上堆起了几分讨好的笑容：“不知姑娘芳龄几何？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锦玉发出了一阵仿佛石碾碾过沙砾般的怪笑，这笑声让紫袍男子如坐针毡，耳膜嗡鸣，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。“大人问我年岁，莫非是……有意要迎娶小女子？”她冰凉纤细的手指，如同鬼魅般掐住了男子的下颌，眼底的妩媚瞬间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森然的凶光，直刺男子的瞳孔。“我人鱼族与你们，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！”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，“若非你我之间尚有利益牵扯，你以为你还有命坐在这里，和我谈笑风生？”

紫袍男子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与眼中的慌乱，尴尬地干笑了两声：“是，是，是下官唐突了。还请姑娘恕罪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锦玉的笑声再次响起，比之前更加刺耳，仿佛要将整个屋顶掀翻。紫袍男子只觉得头痛欲裂，身体深处的每一块骨头都在这笑声的挤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。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，锦玉的笑声戛然而止，眼角那妖媚的弧度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霜寒。“大人最好清楚，你我之间，只有交易。”她如是说，声音低沉而危险，“若是大人届时食言，我不介意将您，好好地‘埋葬’在我的故乡。”



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尚未刺破天际，惠盟县的扈家小院却已是一片鸡飞狗跳。扈妈妈，这位平日里温厚慈祥的老人家，此时正阴沉着脸，高举着一盏摇曳的油灯，出现在白宁的床边。

“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进山了？”她声音沙哑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。

刚被惊醒的白宁揉了揉昏沉的眼睛，透过指缝看到扈妈妈那张铁青的脸，惊得一个激灵，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。“扈妈妈，您怎么这么早就……您怎么还喊我起床啊……”他一边拍打着狂跳不止的心脏，一边下意识地看向门外，心想这天还没亮透，扈妈妈怎么就起得这么早。

“我问你，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进山了？”扈妈妈根本没有理会白宁的抱怨，打断了他，语气近乎粗暴。

“扈妈妈，您……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？”白宁见扈妈妈的神情明显不对，原本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几分。他端正了坐姿，神情变得凝重。“您说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你给我走！”扈妈妈突然情绪失控，一把掀飞了白宁身上的薄被，顺势抓住他的衣袖，不由分说地往外拽。“带着你带来的人，立刻给我走！我家不欢迎你们！”尽管扈妈妈头发花白，一把年纪，但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未减，白宁被她拽得踉踉跄跄，几乎是跌出了屋外。

“走！赶紧走！”扈妈妈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，在朦胧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狰狞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院外的乔汐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惊醒，披衣走出屋外，正好看到白宁和初云主仆俩狼狈地站在院子里，被扈妈妈推搡着往外赶。

“对，还有你们！”听到乔汐雅的声音，扈妈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，突然调转方向，猛地扑向乔汐雅，一把就揪住了她的衣领，胳膊用力一甩，乔汐雅便被狠狠地甩在了院子中央的泥地上。瞬间，厚厚的泥浆糊满了乔汐雅一身。

“扈妈妈，您这是做什么！”白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一旁的初云急忙招呼吓傻了的春菱和夏荷，一起上前搀扶乔汐雅。“我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老人家，您可以直接说，何必动手呢！”

“滚！都滚！”扈妈妈的嘶吼声声嘶力竭，“现在！立刻！马上！给我滚！”

白宁从未见过扈妈妈如此失态，印象中，无论何时何地，扈妈妈总是那样温和而镇定。他眉头微蹙，上前一步，想要拉住扈妈妈的手，不料，他的手还未碰到老人，一把沾满了泥点的扫把便当头劈下。“滚！”

泥点四溅，众人身上都被糊了一脸。此时，所有人也顾不得其他，只得抱头鼠窜，匆忙逃出了院门。

白宁一溜烟跑出院门，心想，好歹也要跟扈妈妈说句话，却不料刚一转身，那带着泥水的扫把再次迎面劈来，正好打在他的脸上。“滚！滚出惠盟县！老太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！滚！”扈妈妈一步跨出门，一边追打，一边将他们一行人赶出了惠盟县的县门楼，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中，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
白宁伸手抹去脸上的泥水，又看了看同样狼狈不堪的众人，脸上写满了歉意：“实在是对不住，这……这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……”

“这老太太翻脸也太快了吧！”春菱努力地将溅到眼皮上的泥点子在雨水中洗掉，这才看清了身边的人。

“春菱，慎言。”乔汐雅轻声打断了春菱的话。她回望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扈妈妈，随即走到白宁面前，压低了声音：“白宁，扈妈妈她……可能是有事瞒着我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