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：迷香与发簪

“一盏茶的工夫？”韩老板的哽咽声终于稍稍平息，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，端起桌上的茶碗，仰头一口饮尽。那动作带着几分颓唐，仿佛想要借此浇灭心中无尽的哀愁。他放下碗，目光重新聚焦在乔汐雅等人身上，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：“那天是去年的七月初七，一个叫乞巧节的日子。晚间，街上张灯结彩，到处都是忙着向月亮祈福的姑娘们。我家莹莹，那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丫头，跟着邻家的小姐妹们挤在人群里看热闹。我们家那天生意格外好，做了不少应景的糕点，忙到半夜。本以为孩子们玩累了，自然就回来了。可谁料，等到街上人迹渐稀，月影婆娑，莹莹却迟迟未归……”

韩老板的喉咙再次哽住了，眼泪又忍不住涌出眼眶，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。他用粗糙的手背胡乱擦拭着，身体微微颤抖。“我们老韩家，几代单传，男丁盛旺，可就是没福气得个闺女。偏偏到了我这儿，是第六个孩子，才生了莹莹。全家上下，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宠着，要什么给什么，从不让她受一点委屈。更何况，莹莹从小就乖巧懂事，嘴甜心善，见谁都招人喜欢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
乔汐雅看着韩老板悲恸欲绝的样子，心中亦是酸楚。她瞟了一眼师爷给的记录簿，上面的记载与韩老板所说的并无太大出入，细节之处更是少之又少。她不忍心再撕扯这父亲心头的伤疤，可案件的真相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，让她无法后退半步。

她又为韩老板添了一杯茶，犹豫着该如何开口。

“你们……想问什么，尽管问吧。”韩老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迟疑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用力擦了擦脸，竭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，声音虽然沙哑，却透着一股强撑的镇定。

乔汐雅深吸一口气，问道：“韩老板，莹莹失踪那天，您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特别的动静？”

韩老板的眉头微微蹙起，陷入了沉思，口中喃喃道：“特别的动静……”

“对，任何不寻常的事，比如没见过的人，或者没听过的声音。”乔汐雅补充道。

韩老板仔细回想了片刻，眼中忽然亮起一丝光芒，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勾起：“那天倒是有件怪事。有个客人，在咱们茶楼门口捡到了一个簪子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忆的惊叹，“那簪子，漂亮极了，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戴的，我们这种做小本生意的，做梦都用不上。”

“簪子？”乔汐雅的心猛地一沉。父亲被带走那天，她在家中搜出的那一包发簪首饰，此刻在她脑海中闪过。她急切地问道：“那发簪现在何处？”

“半个月前，我把它交给了一个官家的人了。”韩老板回答道。

“除此之外，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？”白宁在一旁追问道，语气里透着一丝不甘心。

韩老板的眼睛又一亮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：“味道，有没有味道算不寻常？”

白宁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他从怀中掏出五六个用纸包好的东西，每一个纸包上都用小小的数字做了标记。他将这些纸包逐一打开，不顾乔汐雅脸上惊讶的表情，挨个递到韩老板鼻前。

“就是这个！”当闻到第四个纸包时，韩老板猛地喊了出来，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，甚至一把抓住了白宁的胳膊，十指仿佛要嵌入他的血肉里，“就是这个味道！你们……你们是不是已经抓住人了？我的莹莹在哪儿？！”

白宁的脸色却微微黯淡下来，他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我们只是发现了一些线索，人……还没有找到。”

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，瞬间浇灭了韩老板刚刚燃起的希望。他无力地松开了白宁，双手捂住脸，片刻后，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滑落。

白宁默默收起那些纸包，又看了一眼痛哭的韩老板，然后不动声色地向乔汐雅递了个眼色。他轻轻拍了拍韩老板的后背，低声安慰道：“韩老板，您放心，我们一定会尽力找到莹莹的。”

见韩老板只是低头啜泣，毫无回应，白宁便冲乔汐雅点了点头，留下茶资，率先走出了茶楼。

“怎么样？婢子听您哭得怪伤心的。”等候在茶楼外的春菱急忙迎上来，扶住了乔汐雅。

乔汐雅轻轻摇了摇头，而后转过身，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宁：“白宁，你究竟是谁？你还知道些什么？”

白宁迎着乔汐雅探究的目光，神情严肃，语气诚恳却又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：“乔姑娘，你只需知道，我是来帮你的。”

“我看他分明是来害她的！”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旁边响起，姚茗熙倚在茶楼门口，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插话道。

白宁瞥了姚茗熙一眼，并未理会，而是继续对乔汐雅说道：“慢慢的，你就会明白，这件事情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”

“你根本就没有失踪的妹妹，对不对？”乔汐雅冷冰冰地直视着白宁，语气中带着质问。
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，也可以不这么认为。”白宁叹了口气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，“这些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那些失踪的人，都去了哪里。等你找到了她们，自然就知道，我有没有那个所谓的‘妹妹’了。”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独自向前走去。

“哎！你……”乔汐雅看着白宁离去的背影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解。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追上去问个究竟。

“汐雅，别管他！”姚茗熙上前一步，拦住了乔汐雅。他看着白宁越走越远的背影，啐了一口，不屑地说道：“装模作样，他以为自己是谁！”

“哎呀！你不知道……”乔汐雅甩开姚茗熙的手，心中焦急万分。看着白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，她也束手无策。她长叹一口气，“算了，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，吃饱了再去查案。”说罢，乔汐雅带着春菱等人，转身走向了茶楼对面的一家饭馆。

就在乔汐雅转身的瞬间，一声尖锐的马嘶声骤然在耳边炸响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，一匹受惊的骏马如同失控的野兽般，径直朝着她飞奔而来！

“姑娘小心！”乔三眼疾手快，猛地将乔汐雅拽开。那匹发狂的马擦着乔汐雅的裙角呼啸而过。而在远处，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人，将头上的斗笠压得更低，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群之中。

“姑娘没事吧。”春菱扶起被乔三大力拖拽而摔倒在地的乔汐雅，关切地问道。

“站住！”乔三的目光锐利如鹰，他瞥见了那个试图藏匿在人群中的身影，立刻拔腿追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