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：诬告贱婢

“大人，大人！”碧桃声嘶力竭地跪伏在地，她那粗糙的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地面，声音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恐惧，“定是她，是她将东西藏在了身上……”

“啪！”一声刺耳的脆响，仿佛是九霄惊雷，瞬间击碎了碧桃还在嗡鸣的耳膜。她只觉得右脸颊如遭烈火焚烧，火辣辣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。

“无耻贱婢！”春菱双眸喷火，尖锐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蛇牙，狠狠地咬向碧桃，“夫人和姑娘平日对你恩重如山，视你如同亲女，更怕你在外受委屈，特意将你调派到郑小娘身边，让你位居一等丫鬟。可你呢？如今你是如何报答她们的恩情的？！”

“你们……你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下人，难道我亲眼所见，难道我还要假装看不见吗？”碧桃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模糊，恐惧如同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她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“我们作为签了死契的奴仆，生死全凭主家一句话，更何况是手脚不干净、偷盗主家财物的仆人？即便告到官府，也是由主家自行处置，并无二致。你如此惊惧，莫非你自身也沾染了盗窃之罪不成？”春菱步步紧逼，言语如刀，每一句都像是在碧桃心口剜下一块肉。她的这番话，让碧桃原本就苍白的脸色，瞬间变得更加惨白，毫无血色。

“大人，奴婢没有……奴婢真的没有……”碧桃的声音细若游丝，带着哭腔，绝望地摇着头。

“不对啊……”春菱的脸色骤然变幻，眼神中的锐利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刃，瞬间刺向了碧桃，“你昨天不是已经被姑娘发卖了吗？你为何会在这里？！”

“发卖了？”赵明辰原本就有些迷茫的眼神，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更加错愕。若是碧桃昨天就已经被发卖，那么，碧桃现在指控乔汐雅私藏玉狮子的行为，其性质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“赵大人有所不知，”春菱冷笑一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，“我们家姑娘在昨天，就已经遣散了府上所有的下人，包括那些签了死契的，姑娘也一并打发了。”她顿了顿，目光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瘫软在地上的碧桃，随即猛地发出一声爆喝：“碧桃，你莫不是从春满楼逃出来的吧？！”

春菱炸雷般的呵斥，如同巨锤般狠狠砸在碧桃的胸口。她浑身猛地一颤，泪眼婆娑间，无助地望向赵明辰，凄声哀求：“大人，奴婢没有……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……”

赵明辰紧锁眉头，他沉吟片刻，随即吩咐道：“去，派两个腿脚麻利的衙役，立刻去春满楼，把那里的老鸨儿请来问话！”话音刚落，两个衙役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快地冲出了乔府，直奔春满楼而去。

赵明辰此刻陷入了深深的为难之中。如果碧桃是乔家的人，那么一旦找到那个玉狮子，无论它如何得来，都可以找到对付乔汐雅和乔米氏的罪证，就算找不到，也能勉强扣上一个“苛待下人”的罪名。可如果碧桃早已被发卖，那么她现在站出来指控乔家，就属于“诬告前主家”，是要受到律法严惩的。

“哎呦！你这个小蹄子还真在这儿！”就在赵明辰陷入沉思之际，一个拖着长音、娇媚动人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门外飘了进来，将他从冥思苦想中硬生生拽了出来。

赵明辰抬眼望去，只见那春满楼的老鸨儿胡巧梅，正手帕甩得飞起，直奔碧桃而来。一股廉价的胭脂水粉混合着某种更刺鼻的气味，瞬间充斥了赵明辰的鼻腔。

“奴家胡巧梅，拜见官儿老爷。”胡巧梅看见赵明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，朝着赵明辰福了一福，姿态可谓是谄媚至极。

“这人，是你们春满楼的？”赵明辰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，他瞥了一眼已经瘫坐在地上，浑身抽搐的碧桃，问道。

“可不是嘛！昨儿个才从奴家这儿买走的。这卖身契还没捂热乎呢，人就不见了。要不是您派人来告知奴家，奴家还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个小浪蹄子呢！”胡巧梅说着，熟稔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卖身契，直接递到了赵明辰的面前。

“大胆碧桃！你可知罪？！”赵明辰看着那张白纸黑字、清清楚楚写着碧桃名字的卖身契，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涌上心头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，顿时怒火中烧，恨不得立刻将碧桃碎尸万段。

“奴……奴婢……”碧桃此刻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，嘴唇哆嗦着，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。她怎么也万万没有想到，自己的卖身契，竟然会从胡巧梅的手中被拿出。

“按我朝律法，以奴告主，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，仅次于谋反！除遇有谋反之事，否则皆不可赦免！”赵明辰此时此刻，恨不得立刻将碧桃推上刑场，凌迟处死。

“大人，大人……”碧桃绝望地拉住赵明辰的衣角，用尽全身力气苦苦哀求：“求大人开恩，奴婢是一时糊涂……奴婢是鬼迷心窍……”碧桃明白，如果此刻她还一口咬定乔汐雅藏有玉狮子，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。强烈的求生本能，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鬼迷住了心窍。

“一时糊涂？”赵明辰冷笑一声，语气里充满了嘲弄，“昨夜你信誓旦旦，斩钉截铁，可不像是一时糊涂！来人！即刻将这忘恩负义、搬弄是非、恩将仇报的贱婢拖出去，重杖二十！”赵明辰的命令刚下，两名衙役立刻上前，一左一右架起碧桃，不由分说地便往门外拖去。

“大人……大人！姑娘，姑娘！求姑娘救我……”碧桃的眼神中，恐惧逐渐被绝望取代，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凄惨。然而，无论她如何挣扎，如何呼喊，最终还是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拖出了乔府的大门。只有地上遗落的一只绣花鞋，成为她曾经出现过在这里的唯一证明。

“胡妈妈，”赵明辰看向了胡巧梅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的惋惜，“看来，您只能再去重新买一个姑娘了。”

“大人圣明！”胡巧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，她顺势将手中的银子揣进怀里，口中说道：“就算大人不发落那小蹄子，这种不识好歹、搬弄是非的小蹄子，奴家也是不敢留的。”

“胡妈妈，”春菱上前一步，看了一眼一旁淡然而立的乔汐雅，然后将一个银锞子塞进了胡巧梅的手中，“这是胡妈妈买那贱婢的银子，请胡妈妈收好。”

“哎呀，这怎么好意思。”胡巧梅拿着沉甸甸的银子，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。她看了看赵明辰，又看了看乔汐雅，见两人脸上都并无不悦之色，这才心安理得地将银子揣好，“那奴家就厚着脸皮收下了，多谢乔姑娘体谅。”

乔汐雅只是朝胡巧梅挥了挥手，示意她不必多礼。随后，她又对赵明辰微微颔首，语气平淡地问道：“赵大人，事情您都查清楚了？我乔家是否清白了？”

“清白了，清白了。”赵明辰陪着笑脸，急忙说道，“我这就让他们进来，把这里收拾一下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乔汐雅微笑着拒绝了赵明辰的好意，她抬眼看向赵明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：“赵大人乃是四品知府，怎好亲自差遣下人，替我这六品官宦人家收拾屋子？这若是传出去，说的不好听，可就是僭越之罪了。”

“僭越”二字一出，赵明辰的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。他讪讪地笑了笑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说道：“乔姑娘见外了，既然乔姑娘如此介意，那赵某就此告辞了。”乔汐雅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，却让赵明辰后背阵阵发凉，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，此刻他只想立刻消失在这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