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：嫡妹病重

苏府，静夜如水，连值夜的婆子都已沉沉睡去。然而，当苏芊芊身形矫健地翻入苏静禾的院落时，目光却被正屋那抹暗黄的光芒牢牢攫住。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，这束光显得如此突兀，又如此刺眼，如同黑夜中一颗孤寂燃烧的火星。

“怎么还未安歇？”苏芊芊心中满是疑惑，步履放轻，悄然靠近。

原本该是陈设雅致的闺房，此刻却显得异常简陋，甚至比府中三等丫鬟的居所还要寒酸几分。

“小姐，小姐，快醒醒，喝点水。您烧得这么厉害，不喝水不行啊，小姐。”婢女秋月焦灼的声音从屋中传来，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急切，仿佛要将肺腑都喊破。

苏静禾费力地睁开双眼，病榻上的她显得格外虚弱，她缓缓摇头，“秋月，你也能歇息一会儿了，我……我没事。”

“小姐，您别说话了，省点力气。奴婢喂您喝水。喝完水睡一觉，明日奴婢就去碎红楼找杜妈妈。以前将军在时，常去碎红楼，杜妈妈与将军很熟，说不定能借到些银两。”秋月的声音哽咽，透着一股无助。

门外偷听的苏芊芊闻言，顿觉如遭五雷轰顶！她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，堂堂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，如今竟然病得连请医问药的钱都拿不出来？

她不明所以，为何当年那个受万众瞩目、风光无限的将军府，如今竟是这般光景？尤其当她得知庶出的苏享已然成为西山大营的将军，荣耀至极，甚至能迎接太子回京，而她那嫡亲的妹妹，却病重至此，无人问津？

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，苏芊芊再也按捺不住，正欲推门而入，却听到屋内传来了苏静禾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：“不要去！”

虽然因病，她的声音显得极为孱弱，但那股不容反驳的语气却穿透了薄薄的门扉。

秋月急得快要哭出来，“小姐，都什么时候了，您怎么还是这样……若是不去，您这病要怎么办？夫人断不会给您请大夫的，老爷也不管，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病死啊！小姐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，奴婢身上这件衣服，还是府里的，也当不出去，您……您身上就只剩下这一件衣服了，再不去……”

苏芊芊站在门外，面色苍白如纸，心如刀绞。

“那也不许去！以前我们去找过的人，哪一个有好下场！我们不能连累杜妈妈，你前脚去找她，不出三日，我怕她就要横死街头。”苏静禾的声音虽然虚弱，却带着一种决绝。

这番话，秋月无言以对，只能急得直掉眼泪。

而苏芊芊，听着这番话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挖出来一般，疼得无法呼吸。静禾找过的人，竟然都不得善终？

她紧紧依着廊柱，身体不住地颤抖。静禾寻求帮助，必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困境，那些被她求助的人，自然也是她曾经的朋友或是旧部。可……不得善终！这简短的几个字，却如同重锤般敲打在苏芊芊的心头。

这一刻，先前的怒火彻底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所吞噬。她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妹妹，可现在，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就这样病死？难道只扔下一块银子过去，就算尽了姐妹之情？

“咯吱——”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，这一举动吓了秋月和苏静禾一大跳。

秋月一个激灵，猛地起身，当看到一个陌生“少年”闯入时，惊恐地脱口就要呼喊。苏芊芊眼疾手快，一把捂住了秋月的嘴。

“二小姐，可要吃秋膏糖？将军托我给二小姐送秋膏糖。”苏芊芊压低声音，努力模仿着少年的嗓音。

一听到“秋膏糖”三个字，原本满脸惊恐的苏静禾，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了。

秋膏糖。

一年前，她那个视若珍宝的姐姐出征前，曾笑盈盈地对她说：“静禾，姐姐，姐姐听说那边的秋膏糖极好吃，姐姐回来给你带好不好？”

姐姐摸了摸她的小脸，轻轻应下。

然而，秋膏糖，她终究还是没能吃到。

姐姐，也终究没有再回来。

所有与姐姐亲近之人，无一例外，不是锒铛入狱，便是横死街头。一切，仿佛都在那一日，天翻地覆，面目全非。

浑身酸痛的发烧，让苏静禾此刻只觉得，自己临死前出现了幻觉。她那苍白虚弱的脸上，勉强挤出一抹笑意，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，“你是姐姐派来接我的吗？我要去找姐姐了吗？”

苏静禾的声音，让秋月原本挣扎的身体渐渐软和下来。苏芊芊见状，便缓缓松开了手。

秋月转过头，捂着嘴，低低地呜咽起来。

苏芊芊看着苏静禾这副模样，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。这个傻丫头，竟然以为自己要死了！

“当日，将军确实托我给二小姐送秋膏糖，只可惜，因着一些私事耽误了，在下才来迟，还望二小姐莫要怪罪。”苏芊芊继续说道，语气尽量放缓。

苏静禾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，此刻却骤然黯淡了下去，“你……你不是姐姐派来接我的？姐姐不接我了吗？姐姐不想我了吗？可是……可是我想姐姐了。”

苏芊芊死死地攥紧了拳头，才强行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泪。

“二小姐眼下病重，在下……在下先带二小姐去瞧病，可好？”

原本还在落泪的秋月，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，身子横挡在苏静禾的床榻前。她红着眼，压低了声音，用嘶哑的气声问道：“你当真是将军派来的人？”

苏芊芊当然知道秋月对妹妹的忠心，她放柔了声音，说道：“我知道，你是秋月。我也知道，你是将军从难民堆里捡来的。那时你才五岁，差点被那些饿急了眼的难民活活煮了，就在即将下锅的那一瞬，将军救了你。”

秋月闻言，猛地睁大了眼睛，心头狠狠一抽。她的这段过往，莫说旁人，就连二小姐苏静禾，都从未真正知晓。

“你……当真是将军的人？”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，但她心中却已悄然信服了这位突然出现的“少年”。

倒也不是完全因为这番话，更是因为……这是她和苏静禾在苦难日子里，唯一出现的一丝希望，一根救命的稻草。一个濒临溺水之人，又怎能不拼命抓住？

她几乎是膝盖一软，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苏芊芊面前，“公子，求求您，救救我们小姐！”她死死地抓住苏芊芊的裤腿，乞求着。

苏芊芊仿佛被万箭穿心般吸了一口气，强行将自己从眼前的悲痛中抽离出来，“秋月，快起来。我们先去瞧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