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：月下荷花酥

暮色四合，宫阙之中，激昂的口号声犹似惊雷，响彻天际：“弑昏君！杀阉狗！”

夜幕降临，饶安王府内，月色如水。李珩伫立于院落之中，仰头凝视着屋顶之上，那道沐浴在清辉下的身影——苏卬昭。今日的她，褪去了往日的官袍，仅着一袭素雅的锦袍，在皎洁的月光下，宛若一位拥有绝世风姿的年轻公子。谁能想象，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，竟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柄？

倏忽间，屋顶之上的人儿，美眸轻垂，俯瞰而下：“站着作甚？上来。”

得了苏卬昭的召唤，李珩当即纵身跃起，足尖轻点，转瞬之间便已踏足屋顶，来到苏卬昭的身侧，恭敬地垂首唤道：“千岁。”

“莫要唤什么千岁，”苏卬昭未曾回首，只是轻拍身旁的空位，语气带着一丝随意的亲昵：“一同赏月。”

李珩微微一怔，望向苏卬昭那近乎完美的侧颜，随即低声应允：“是。”

待他坐定，一只手掌已然摊开在他面前，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外皮翠绿，内馅粉嫩，形状酷似荷花的点心——正是苏卬昭钟爱的仙人荷花酥。这般精致的糕点，唯有玉春斋的老师傅才能做得出来，且每日限量供应。苏卬昭对它喜爱至极，以至于每次都会私下嘱咐李珩前去购买。府中上下，无人知晓这份私密。而此刻，她竟如此大方地将心爱的点心分予他，这让李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受宠若惊。

苏卬昭见李珩久久未曾动作，不由转头看去。见他仍旧呆愣地盯着手中的荷花酥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，心中暗自起了捉弄的心思。

“啊——”

李珩猛地一惊，只见苏卬昭竟亲手将那荷花酥送到了自己唇边。他瞬间绷紧了唇线，望着她，口中艰难地唤出一句：“千……千岁大人？”

“给你你不接，莫不是想我喂你？”苏卬昭眼波流转，嘴角噙着一丝促狭的笑意：“来，来，张嘴，我又不是没喂过你，来，啊——”

李珩心中呐喊，那不过是许久以前，他身受重伤，无法进食，才不得不接受她喂食罢了。如今他四肢健全，武功亦是精湛，断然没有再接受她喂食的道理。然而，苏卬昭却突然掐了一下他的大腿，李珩吃痛之下，下意识地张开了嘴，那枚荷花酥便已稳稳地塞了进去。

“怎么样？好吃吧？”苏卬昭拍了拍手，一副事了拂衣去的模样。

“……嗯。”李珩讷讷地点头。

苏卬昭却撇了撇嘴，显得有些嫌弃：“你这样可不行。”

“？？”李珩不解地看着她，眼中满是迷茫。

苏卬昭见他一副懵懂无知的神情，不由得垮下双肩，继续说道：“你得说，‘因为是千岁喂的，所以格外好吃’。”

“噗！”李珩一时不防，被点心呛得猛咳起来：“咳咳……”

“慢点儿，至于这么激动吗？”苏卬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，话语一转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你得学会如何讨女孩子欢心，不是对我，而是对别的姑娘。”

李珩深知，苏卬昭一直为他们这些跟随她的人操心婚事。按他们“四鬼”的年纪，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。然而，近年来朝堂局势动荡不安，监察院树敌众多，若贸然成家，势必会成为牵绊，因此他们谁也不曾有过成家的念头。

“现在就咱们俩，我问你一件事。”苏卬昭忽然开口，打破了屋顶上的宁静。

李珩立刻端正姿态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

苏卬昭抿了抿嘴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假如有一天，我是说假如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要是不当这个九千岁和王爷了，你们会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，跟着我一起离开吗？”

这并非苏卬昭的无端操心。她在此地已然生活许久，与“四鬼”之间也逐渐培养出了一份深厚的感情。她深知他们本性善良，只是身处高位，往往身不由己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回想起原著中，“四鬼”与原主苏卬昭一同遭遇的悲惨结局。随着原主的倒台，监察院被弹劾，所有相关人员无一幸免，命运皆是凄惨。而“四鬼”的遭遇尤其令人扼腕。昔日的光风霁月，化为今日的凄凉惨状。青崖被断双腿；雪沉失去右臂；常乐双目失明；而李珩，为了保护原主，更是被乱箭穿身，惨死当场。更令人发指的是，他们的尸体，竟与原主一同被曝尸于午门之下，任由百姓唾弃，乌鸦啄食，昔日叱咤风云的五人，最终竟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。

相识一场，苏卬昭不愿如此自私。如果有可能，她希望能等到御玖皓完成大业，权势稳固之时，便带着他们四人，远离这充满倾轧与算计的皇权漩涡，寻一处安宁之地，度过平静安稳的余生。

“李珩，誓死追随。”李珩的回答坚定而有力。

“不必如此严重，不用誓死。”苏卬昭温声说道。

李珩似乎不太擅长言辞，他思索片刻，补充道：“那就……千岁去哪儿，我去哪儿。”

苏卬昭还未来得及回应，身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，伴随着一声戏谑的笑声：“你们这是要单溜啊。”青崖笑嘻嘻地露出了两颗虎牙。

“想撇下我们？”雪沉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长笛，不知何时，他也已悄然来到。

紧接着，常乐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：“千岁大人，您心里果然只有刑老大一人啊！”

眼见“四鬼”已悉数到齐，苏卬昭无奈地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好，好，那等日后四海升平，我们便一同退隐江湖。寻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，逍遥自在地度过余生。届时，我给你们每人娶一房娇妻，生一群孩子，让他们都认我当干爹！”

“哈哈哈……说起来，我早就厌倦了这刀刀剑剑的厮杀了，娶妻生子，听起来倒也真不错。”青崖扭头看向雪沉，带着一丝期待：“雪鬼，你上次不也这么说的吗？”

“嗯。”雪沉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与青崖拌嘴，而是难得地附和道。

常乐则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，语气温和地说道：“我倒是无所谓，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，去哪里都一样。”他总是这般随和，如同一个弥勒佛一般，安抚着身边每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