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嫡庶之争

夜默将脸埋在床铺柔软的织物中，发出的呜咽之声，竟让夜厉那张一向沉稳的面庞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，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一种名为“窘迫”的情绪。

“胡说！”他佯装严厉，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，“我本是听说你受了伤才急忙赶回，怎么又添了新的伤痕？”他缓步走到床边，如山峦般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夜默的头顶。

他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让夜默心头一紧，然而，她只是乖巧地仰起头，一双因泪水浸润而通红的眼眸，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，那份深切的委屈，纵使旁人不明，也定能感同身受。

“父亲……您说，我……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呀……”

夜默的语气中饱含着真实的悲哀。穿越至此不过短暂时日，但她已然深刻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易。身体的缩小，仿佛也缩小了她的心智，曾经那个无所畏惧的灵魂，如今也时常被死亡的阴影笼罩，害怕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。

“怎么会！”夜厉闻言，心中大震，这孩子，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。他不禁蹙紧了眉头，一个年幼的女童，竟被人三番五次地置于生死边缘，那些行事之人，简直是将他夜厉视若无物！

夜默垂下眼帘，稚嫩的童音里充斥着凄苦的味道。

“……即便父亲您如此疼爱我，他们，还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我。父亲……我真的会死吗？”

她小小的身躯依偎在夜厉身侧，显得如此单薄，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。她本应如精心雕琢的瓷娃娃般，穿上最华美的衣裳，静待及笄之年，却不曾想，此刻却如一株风中残烛，奄奄一息，状若风雨飘零的幼兽，惹人无限怜惜。

那一刻，夜厉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揪，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烦躁交织在一起，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。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，他沉默了片刻，然后，猛地一声低吼，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：“默儿，你先安心养伤，为父去去就来！”

说罢，他那熊虎般健硕的身躯霍然站起，迈开大步，如狂风般离开了房间。夜默有些错愕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。为何在那一瞬间，她竟觉得夜厉的眼神中，饱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？

难道……夜厉，也会心疼一个人吗？

当夜天被唤至父亲书房时，他内心深处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妙，然而，更甚于此的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怨愤！

“凭什么？”他的内心在咆哮，“我才是嫡子！独一无二的嫡子！为何父亲却如此偏袒一个庶女？如今，还要因为那个庶女来责怪我？”

怀揣着这份浓重的怨气，夜天来到夜厉面前时，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服的表情。

夜厉端坐在书案后，他眯着双眼，目光如刀，冷冷地盯着他，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：“跪下！”

尽管夜天心中万般不愿，却还是不得不屈膝跪下。待他刚跪稳，夜厉一招手，一个黑影便从暗处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，手中紧握着一根教鞭，指向夜天的背脊。

“行刑！”夜厉没有多余的废话，直接动用了家法。夜天闻言，身体猛地一颤，立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。

“父亲！您为什么要打我？！我做错了什么！”

他不甘心地嘶吼着，心中充满了不解与委屈。难道，他肩膀上的伤，父亲就看不到吗？！

夜厉自然看到了夜天肩膀上的伤痕，据禀报，那是夜默在反击时，用玉枕砸伤的。然而，夜默究竟有多大的力气？夜厉清楚得很。因此，他对夜天所受的伤，丝毫没有半点怜悯，反而觉得他小题大做，令人厌烦。

更何况，当他得知大夫诊断出夜默手上的伤口极深，她虽然是左撇子，但日后左手恐怕再也无法施展自如时，他对夜天的恨意便愈发浓烈。那个逆子，究竟对夜默下了多重的手，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？

“为什么？”夜厉冷笑一声，反问道，“就因为你伤了你的妹妹！身为兄长，却不懂得谦逊礼让，难道你不该受到惩罚吗？”

“可是！她也打伤了我啊！”夜天猛地从地上站起来，他那双眼睛因为不甘而微微泛红，带着一丝怒气，“她不过是个庶女，是卑贱的奴才所生的贱种！您凭什么因为她而处罚我？！”

“凭什么？！”夜厉顺着他的话，一字一顿地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就凭，这个家是我夜厉说了算！”

他粗犷的面庞上，表情逐渐舒展开来，但那双如同狼一般的眼眸，却流露出阴沉而又夹杂着嘲讽的神色。“就凭我想这么做，所以你就该受罚！你有任何不满，就罚到你彻底服从为止！”

说着，他一挥手，侍立在旁的下人便上前，将还在剧烈挣扎的夜天按住。

“打上十鞭，以示警戒！”

“不！！父亲！您不能这样对我！”夜天在地上拼命地扭动身体，却终究是徒劳。夜厉早已转身离去，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。

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剧痛，如同电流般直击灵魂，将夜天心中积攒的屈辱与愤怒，尽数化为一股滔天的怨恨！

“夜默……夜默！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！我们势不两立！！”

“啊啾！”

夜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，然后看向正在为她擦拭脸颊的墨临郢，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：“这些事情，交给下人来做便是了。睡觉之前，你还是得多看看《无上心经》，尽快将其背诵熟练才是！”

她之所以如此焦急，是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，今天，她已经彻底将温如母子得罪了个干净，接下来的局面，定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。因此，她迫切地想要将墨临郢送离这里，以避免夜长梦多。

墨临郢的身形微微一顿，随后，他低声回应道：“我已经背完了。”

“背完了？这么快？”夜默的眼睛蓦然瞪大，但很快，她便转为笑意，“也好，那我就着手安排你离开这里的事宜了。”

墨临郢闻言，沉默了片刻，他静静地看着夜默，突然开口问道：“如果……我不想走呢？”

夜默闻言，顿时愣住了。墨临郢依旧用那沾湿的手帕，温柔地为她擦拭着脸颊，她的思绪这才重新回到现实。

“为、为什么你不想走啊？！”

说完，不等墨临郢回答，她又带着几分急切地皱起了眉头：“难道你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？不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吗……？”

“小姐。”墨临郢突然轻声呼唤她的名字。

“嗯？”夜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，旋即，她便看到墨临郢蹲下身来，将手中的手帕拧干，继续为她擦拭着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