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烫手山芋

昔日，那小小身影的命运，早已被无情的锁链捆绑，只能将所有渺茫的希望，寄托在那冷漠强大的夜厉身上。然而，身量尚幼，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力感，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，那份挫败与憎恨，让她几欲癫狂。

宴客大厅之中，一群被命运捉弄的小小身影，如同待价而沽的货物，被推搡着送入。然而，在这悲戚的队列里，却站着两个异类——他们没有泪水，没有哀嚎，只是静静地伫立着，仿佛是两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顽石，赫然便是墨临郢和夜小狼。

厅内的气氛，早已随着正事结束而升腾起一股靡靡之音，谈笑宴宴，杯盏交错。刘太尉，这位以权谋私的老狐狸，搓了搓油腻的手，目光仿佛带着某种贪婪的钩子，毫不掩饰地朝着夜厉探去。“将军，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觊觎，“实不相瞒，本官最近对那些寻常的小玩意儿已然没了兴致，不知贵府那位……小小的奴隶，如今近况如何？”

夜厉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凝滞了片刻。竟有人还惦记着那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的墨临郢？他心中涌起一丝不悦，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得体的从容。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，语调平淡地回应道：“你说的那个孩子啊？想来已然被你划了一刀，此刻恐怕早已命赴黄泉了吧？”

然而，就在夜厉的话音落下之际，人群中骤然窜出两个瘦小的身影。其中，夜小狼如同被无形的利箭刺中一般，声嘶力竭地朝着夜厉奔去，“将军！不好了！小姐她……小姐她现在身处险境！还请您务顾不得一切，速速前去营救！”

此言一出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，激起层层涟漪。在场的宾客，无一不是非富即贵，地位显赫。一听到“危险”二字，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凝固，随之而来的，是压抑不住的骚动。

夜厉猛地一拍桌案，那沉闷的声响，仿佛抽在每个人的心头。他一眼扫去，赫然发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“叛逆”正是平日里不离夜默左右的奴隶，一股遏制不住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。“混账！”他怒吼道，声如雷霆，“将军府哪里来的什么危险？！来人！将这两个妖言惑众的奴隶，立刻拖出去，就地处死！”

“且慢！”一声急促的呼唤，如同惊雷般炸响。刘太尉猛地从座位上起身，他那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，死死地锁定在墨临郢身上。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，墨临郢的气色比往日更加红润，那份沉静中透出的稚嫩，更是让刘太尉口水都要涌出来了。“将军，还请三思……三思啊！”他急促地喘息着，伸手指着墨临郢，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，“既然这小子还活着，与将其处死，不如……”他稍作停顿，贪婪的目光在墨临郢身上流转，“不如便赠予本官吧！”

他迫切的语气，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，全然不顾夜厉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。刘太尉的双眼，如同两只饥渴的猎鹰，死死地盯着墨临郢。这个小子，他觊觎已久。他深知墨临郢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，又怎能轻易将他拱手相让？然而，一想到墨临郢年幼无知，甚至连自己的舌头都被割去，无法言语，即便落入他人之手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。而且，那些落入刘太尉手中的男童，哪一个能有幸活过三天？送他一人，似乎也无妨。

想到这里，夜厉紧锁的眉头，也缓缓地舒展了开来。“既然刘大人开口了，那么本将军……”

“不可！”夜小狼再次出声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。脑海中闪过墨临郢在他手心悄然写下的字迹，他鼓足了最后的勇气，一字一句地对夜厉说道：“将军，阿极（墨临郢的化名）有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，要呈给您过目。您若是不看，定然会追悔莫及！”

说完，他便屏住呼吸，紧张地等待着夜厉的判决。若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奴隶，在此刻这般放肆，夜厉早已嗤之以鼻，非但不会听信，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加倍惩罚。然而，眼前这个能够窥探他诸多秘密的小奴隶，竟然说有东西要给他看？夜厉危险地眯起了眼睛，豁然起身，径直从主位上走了下来，朝着他们缓步而去。

一时间，整个大厅鸦雀无声，落针可闻。赵王在一旁悠闲地摇着扇子，目光深邃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刘太尉则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墨临郢，生怕夜厉下一秒就会拔剑将他斩杀。夜小狼也有些胆怯地后退了半步，唯独墨临郢，依旧镇定自若，仰起头，直视着夜厉那双锐利的眼眸。

漫长的沉默，仿佛将整个大厅笼罩在一层压抑而暴躁的乌云之下。许久，夜厉发出一声狞笑，径直走到墨临郢面前，居高临下地命令道：“你说有东西要给我看？拿出来。”

周围隐约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。瘦弱的墨临郢，在高大魁梧的夜厉面前，显得格外渺小，仿佛只需轻轻一折，便会粉身碎骨。然而，他却依然挺立，神情镇定，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从容。

他将一样东西，悄然无声地递到了夜厉的手中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在场的许多人，只看到那是一块如同玉石般温润的物体，小巧玲珑，难以辨认其具体形貌。夜厉接过，感受着掌心被少年温热的手掌传递过来的玉块，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他翻过来一看，玉块背面镌刻着的“永夜王朝”四个大字，更是让他浑身一颤，原本僵硬的肢体，在此刻变得越发冰冷。

这是宝藏里的东西！

发现宝藏之后，他虽未明目张胆地派兵把守，但暗地里却已重金聘请了绝顶高手暗中守护。这个小子，绝无可能是在他派遣人手之前潜入宝藏之地，那么，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，在发现宝藏的那个夜晚，这个孩子就已经悄悄地从密道中将其带了出来！

而他此刻将这东西交给自己，其背后的威胁意味，已是昭然若揭。一旦这块玉玺落入有心人之手，他所隐藏的野心，便会瞬间暴露无遗！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部署，所有隐秘的谋划，都将化为泡影！最严重的后果，便是整个夜家上下，一个也别想逃脱！

想到这里，夜厉眼中勃发出浓烈的杀意。他调动内力，将手中的玉块瞬间震得粉碎，紧接着，他猛地提起墨临郢的衣领，将其重重地掼在身旁的巨大石柱之上。“你找死！”他的声音，如同从地狱传来。

整个宴客大厅中的下人们，包括那些歌姬，都惊恐地跪倒在地。就连前来赴宴的宾客们，也纷纷收起了嬉笑之色，神情肃穆，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。

蚀骨的杀气，如潮水般扑面而来。墨临郢被夜厉揪住衣领，苍白的小脸因为缺氧而逐渐涨红，但他的眼中，却丝毫不见丝毫的惧意。他一手抓着夜厉那粗大的手掌，另一只手指，却指向了赵王所在的方向。那无声的威胁，更是激起了夜厉心中更加炽烈的恼火。

墨临郢的意思，已经不言而喻。既然他能够拿出这枚玉玺，那么，他很可能还掌握着其他足以致命的证据。夜厉与赵王暗中勾结，图谋的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，而此刻赵王就坐在此处，若是他看到、知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，那么，接下来夜厉便将面临灭顶之灾。

因此，尽管夜厉恨不得立刻将这个该死的小奴隶掐死，但他握着墨临郢的脖颈的手，青筋暴起，手指却无法再收紧分毫。他被这个弱小的孩子，狠狠地抓住了致命的把柄！他，真的不敢就这样轻易地将他掐死！

此时的刘太尉，纵然心中依旧对那块玉石念念不忘，但在夜厉的威压之下，也不敢再轻易上前触怒这位煞神。倒是赵王，在看到墨临郢用手指着自己之后，他收起了手中的折扇，带着一丝笑意说道：“将军，何必动怒？本王倒觉得这小家伙颇为有趣。他为何不开口说话？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哑谜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