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：救赎的刺杀

身处绝境，他早已心如死灰。刚才被刘太尉死死压制住的瞬间，死亡的阴影笼罩，心中燃烧着万千将夜默碎尸万段的恨意。然而，当夜默冲进来的刹那，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，却如同被一盆冰水浇灭。因为她进来的第一眼，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。

她，是为了他而来的！

可这究竟是为何？明明是她亲手将他推入这炼狱般的境地，为何又甘冒奇险，前来搭救？

夜默小心翼翼地取下他口中那浸满血迹的破布，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，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：“喂，我问你，我这样对你，你……恨我吗？”

她心中暗下决心，若是他敢说一个“恨”字，便将他了结，省却后患；若是他不恨，她自会有其他的打算。

墨临郢刚想开口，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，鲜血从唇角溢出。方才刘太尉为了将他彻底制服，下手狠辣无情，他内里受了重伤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。

夜默见状，柳眉微蹙，下意识地想递一块帕子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
而她身后的几位婢女，则用一种难以置信的、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神，偷偷地打量着她的背影。她们心中不解，自家小姐何时竟会屈尊降贵，询问一个卑贱的奴隶，是否恨她？在这府邸中，恐怕无人不恨她，而眼前这个名为“阿极”的小奴隶，更是小姐亲手强行掳掠至府，往日里也未少受折磨。如今问他是否恨，未免也太晚了一些。

墨临郢费了好一番力气，才止住了咳嗽，声音沙哑地反问道：“恨……又如何？不恨，又怎样？”

夜默轻抿着双唇，恰巧有侍卫从一旁经过，正忙着收拾东西。她趁此机会，踮起脚尖，猛地从侍卫腰间拔出了佩剑！

“唰啦”一声，剑锋出鞘的锐利声响，让人毛骨悚然！

众人皆以为这位小祖宗又被什么事情惹恼了，纷纷惊恐地跪倒在地，不敢有丝毫怠慢，齐声高呼：“小姐饶命！小姐恕罪！”

原本喧闹的大厅，因她这一举动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，再无一人敢站着。唯独她，这个小小的身影，手持长剑，神情严肃地盯着墨临郢，剑尖直指他的咽喉。

“若是你恨我，我便杀了你！但若……你愿意就此揭过，我便暂且不杀你！”

婢女们听到这话，更是对自家小姐拜服不已。用剑威胁旁人，谁能说出“不恨”二字？可小姐又怎知他内心真实所想？

然而，墨临郢却缓缓坐直了身体，一双如墨的眼眸，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。良久，他只吐出了一个字。

“恨。”

若非夜默，护卫他的人不会尽数惨死，他也不会沦为阶下囚，更不会险些遭受禽兽般的侮辱。他怎能不恨？但此刻，他深知他对她的情感，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恨意，而是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矛盾的情绪，尤其是在她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，这种感受便愈发强烈。

夜默闻言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。既然他如此回答——那么，便不怪她心狠了！

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，深吸一口气，下一秒，带着浓烈杀机的刀锋，便朝着他刺去！众人见状，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，不忍目睹接下来血溅三尺的惨状。

周围的其他小奴隶们，发出了新一轮的鬼哭狼嚎。然而，预想中的血腥画面，却并未如期而至。

夜默死死地举着剑，眉心紧锁，形成了一个死结。

剑尖刺入了墨临郢的脖颈，然而，只刺入了一寸许，便再也无法寸进。她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，但在刀锋触及肌肤的刹那，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痛下杀手！

作为一名军人，那份根植于内心的正义感，让她实在无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痛下杀手。若此子日后当真成为一名暴君，她倒还能说一句是在为民除害。可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，这个孩子，将来注定会成为一统中原的千古一帝！

看着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流下，夜默俏脸紧绷，语气冰冷地再次发问：“那现在呢？你……恨不恨我？！”

她告诉自己，不能再犹豫了。要杀便杀，纵使他无辜，又能如何？她自己又是如何无辜地被卷入这个地方？如是想着，她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，那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杀意，令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跪倒在地，浑身颤抖。

墨临郢一动不动，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，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他清楚地感知到，对方是真想杀了他，那杀意浓烈得可怕。然而，她又在犹豫……此刻，或许只要他一句话，便能让她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。

可，要让他说出“不恨”吗？

墨临郢怆然一笑，抬眼凝视着她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你要杀……就动手，我，无话可说。”

只是，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母妃惨死的仇恨，母族被灭的血海深仇。想到这些，他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。若他今日不死，他发誓，定要让所有曾欺他、辱他、害他之人，付出百倍、千倍的代价！

夜默被他笑容晃了眼，心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，她按在剑柄上的手，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金属。

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，才能让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，露出如此令人心悸的笑容？身处奴隶的境地，刀剑刺入血肉，都不曾折断他半分傲骨。她，难道真的要杀这样一个孩子吗？

一瞬间，夜默只觉得手中的剑如同有了千斤重，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刺杀动作，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。

最后，只听“哐当”一声脆响，长剑落地。墨临郢捂住流血的喉咙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。

紧接着，他听见夜默居高临下的吩咐：“带回去，好生医治。”

在场的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！没死人就好，没死人就好！众人如蒙大赦，纷纷行动起来。

刚才那一刻，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这两个孩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太过强大，在针锋相对之时，仿佛是两位巨人之间的碰撞，所以此刻危机解除，让他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。

而一直跪在一旁的其他小奴隶中，突然有一个男孩猛地扑了过来！

“大小姐！求求您也收了我吧！我什么都会做，什么都愿意做！”

说话的男孩一身黑衣，浓眉大眼，双眼之中燃烧着炯炯有神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