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：郡主百鬼嫁，少将军敢娶？

孝道，如一根无形的绳索，紧紧勒住虞棠的咽喉。即便父亲已袭爵，母亲柳氏贵为当家主母，可这虞府的真正掌权者，依旧是那位身患喘疾的老夫人。老夫人一旦有恙，母亲便如履薄冰，生怕稍有差池，便要被“不孝”的罪名压垮。

老夫人的喘疾，遍寻名医，皆束手无策。唯有虞棠，从那乡野归来的郡主妹妹——虞三玖手中，得了一方奇药。这药何其玄妙，竟让老夫人的顽疾大为缓解，这些年，也因此让母亲的日子稍稍舒坦了些。

也正因这药，虞棠的心头萦绕着一抹不安。她隐约猜到，楚月白此番前来，便是为了那药而来。身体不自觉地紧绷，脸上的血色也染上了一丝不自然。

楚月白见她神色异样，只当她是误会了自己别有用心，急忙解释：“四妹妹，切莫误会！我来探望，绝无他意。我知道虞家如今正处艰难，你……”

“月白哥哥，你多虑了！”虞棠迅速压下心头波澜，故作轻松地打断他，“我怎会怀疑你？那药……我手上也确实不多了。我这就去为你取来。”

虞棠转身，背对着楚月白，脸上的伪装顷刻间褪去，化作了心焦如焚的慌乱。她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，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，搜寻那仅存的几枚药丸。“一、二、三……怎么只有三枚了！”她咬着下唇，脸色惨白。

“原来，我还为你留了三枚啊。”三玖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她身侧，虞棠却全然感知不到。

“确实还有药在你手里，这次，倒不算是你撒谎……”三玖唇边噙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，食指轻抬，鬼气化为无形触手，悄无声息地钻入药瓶，将那三枚药丸中的精血药力，尽数吞噬。

送往侯府老夫人的药，本就是三玖亲手所制，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药引，便是她自己的血。没了她的血，这药，不过是无根之萍，再无半点效用。她倒要看看，虞棠，要如何来圆这个“谎”！

送走了楚月白，虞棠的心依旧悬着，无法落下。仅剩的三枚药丸，只能支撑三日。三日之后，若楚月白再次登门求药，她又该如何搪塞？焦躁如同烈火，焚烧着她的心，让她坐立难安。

她再次遣人打探消息：“外间可有传闻？陛下是否已收回了虞三玖的郡主封号？”然而，下仆们的回禀，依旧是摇头，并无任何消息。

不止虞棠，整个虞家都沉浸在焦灼的等待之中。从黎明前的微光，直到黄昏的暮色四合，关于虞三玖郡主之位被收回的消息，始终杳无音讯。

“有消息了！有消息了！”一名下仆跌跌撞撞地跑进来，语带仓皇。

虞闵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，虞棠和柳氏也紧随其后。虽然在屋中为虞敬伺奉汤药，虞闵文的耳朵却也竖得老高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。

那仆人面露难色，磕磕巴巴地禀报：“听……听说是陛下下令杖责了燕少将军，但……但又让燕少将军把原本赐给咱们府上的赏赐，全、全带走了……”

“带走了？他燕杜凭什么带走！”虞闵武怒不可遏，声嘶力竭地吼道：“那旨意呢？陛下难道就没下旨收回成命吗？！”

仆人依旧摇头，神情更加为难。

柳氏一声凄厉的尖叫，竟是直接晕了过去。

虞闵文端药的手，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虞敬见状，勃然大怒，直接将他手中的药碗掀翻在地。

虞闵武的咆哮声还在耳畔回荡，虞棠的下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得泛起了白。为什么？！陛下为何不收回成命？！那个乡下丫头，那个虞三玖，凭什么能当郡主？！一旦她成为郡主，还会记得回虞家吗？而那给博远侯府老夫人的药……

虞棠猛地打了个寒颤。不行！那药，她必须拿到手！对了！虞三玖以前住的那间屋子，说不定还藏着药！

虞棠借故离开，直奔三玖过去居住的那个简陋小院。然而，她终究是来晚了。虞三玖早已将一切带走，不留一丝痕迹。

她在虞家，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物件。虞家也从未给予她多少贵重的东西。她带走的，皆是她从黄全村被接回虞家时，孟婆婆和村中长辈们赠予的，亦或是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房。

其中，有虞棠心心念念的那瓶药，有她尚未来得及送给虞闵文的大儒真籍下半卷，有为柳氏精心调制、滋养容颜的驻颜膏，还有，为虞闵武寻来的，那块历经雷击的千年乌木。

为了寻到这块乌木，三玖着实费了不少心思。千年乌木本就价值连城，更何况是饱受天雷淬炼的雷击木。此木不仅坚固异常，更兼具驱邪镇鬼之效，用来制作刀鞘剑鞘，再适合不过。

然而，有一件事，却让三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。她扪心自问，与虞家人的情感羁绊，并不应该如此深厚。可为何回到虞家后，她却如同一个拼命挤干自己心头血的苦瓜，恨不得将自己榨干， 包括一切的奉献给虞家人？分明虞家上下，就没有一颗真心待她。她过去的两年，究竟是中了什么邪，还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？反倒是死过一遭后，她才豁然清醒，像是脑中积郁的水分被挤干，又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。

三玖百思不得其解，只能暂时将此疑虑按下。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将军府。床榻上，她收起了那几个人形草偶，心中盘算着，可以寻个时机，将那块雷击木送给燕杜。

且不论燕杜为何如此倾力相助，单凭他此次挺身而出，她也理应有所回报。不过，雷击木这东西，并非凭空出现。她昨日可是两手空空来到的将军府，总不能凭空变出一块木头来。

三玖这样想着，揣着药瓶，打开了房门。守候在门外的南浔一见到她，顿时喜出望外：“郡主！您可算醒了！若非军医说您只是睡着了，我们还以为您又出了什么事……”

“我们将军，他都来探望好几趟了……”

南浔喋喋不休地说着，三玖一听到燕杜的名字，又想到他身上的伤，脱口而出：“他屁股都开花了，还能下地？”

气氛，瞬间凝固。

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响起，三玖抬眸望去，只见少年将军燕杜，正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，剧烈地咳嗽着。他冷玉般的脸上，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微睁，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，一对耳廓，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。

四目相对的刹那，三玖的鼻尖轻微地动了动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腔。她神色一凛，立刻厉声说道：“快躺下！”

“少将军，您的屁股还在流血！”

燕杜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