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：恶鬼归来

京城，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尽，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与绝望。虞府，本应是钟鸣鼎食之家，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凄厉的死寂之中。

床榻之上，虞三玖的生命之火已然熄灭，冰冷的眼眸空洞地望着穹顶，唇角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，仿佛是嘲讽，又似是不甘。她的魂魄，如同被遗弃的孤魂野鬼，在尸体旁飘荡，浑身冰冷刺骨。

然而，在这死寂的房间里，却有一道声音，轻柔却又深沉，穿透了死亡的壁垒，直接烙印在虞三玖的魂魄深处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那声音，带着浓烈的自责与心疼，低沉而沙哑，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回响。

“我回来晚了。”

“我没有保护好你。”

燕杜。

那个少年将军。

虞三玖的魂魄猛地一颤，她茫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。燕杜，那个平日里总是冷峻如冰，不近人情，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寒玉的少年人。此刻，他尚不及冠，却已然身披战袍，身上磨砺出战场独有的肃杀与沉稳。

他那双总是漠然看过京中无数爱慕女娘的眼眸，此刻却被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、浓烈至极的心疼和自责填满。他望着她冰冷，甚至可以说是狰狞的尸体，那眼神中的痛苦，仿佛比她自己承受的还要深切。

心疼？

虞三玖的心猛地一缩。自出生以来，她所得到的，只有冷漠和算计。就连生育她的父母，也未曾给予过她片刻真正的关怀。而眼前的燕杜，一个与她本无半点交集的“外人”，却在此时，用如此浓烈的情感注视着她，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至宝。

在她最声名狼藉，被整个京城视为污秽之人，遭受万人唾骂、家族抛弃之时，唯有他，燕杜，挺身而出，不顾一切地站在她身边。他不畏众人的非议，不惧触怒皇权，只因为，那是她。

“将军！宫中有消息了！”

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了虞三玖飘渺的思绪。一名亲卫快步闯入，气喘吁吁。当他看到床榻上虞三玖的尸体时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不忿。

“太后娘娘已醒来！娘娘亲口说是虞三姑娘救了她！”

“陛下还不知虞三姑娘已死，下旨恩赏了虞家，传旨的公公已快到虞府了！”

燕杜骤然回头，脸上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，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：“备马！我要进宫面圣！”

“将军！那虞三姑娘她……”亲卫犹豫着，欲言又止。

“继续救！她不会死的。”燕杜猛地坐到榻边，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虞三玖眼角残余的血泪。他的声音，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，带着一种蚀骨的磁性：“虞三玖，不要放弃。”

“活过来。”

“不要放弃你自己。”

“活过来，亲眼见证那些人的下场！”

燕杜走了，他要去为虞三玖讨回属于她的一切。随着他的离去，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渐渐散去。即使是医术高明的军医，也无奈地摇头，他们已尽力，可对于虞三玖而言，这世间已再无救治的良方。

白布缓缓盖住了虞三玖冰冷的身体。她的魂魄，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，朝着那具躯壳的方向不断靠近。

突然，一只漆黑如墨的鬼手，破土而出，死死地攫住了她的脚踝。紧接着，无数鬼物，如同被黑雾笼罩的阴影，在她身边盘踞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。

“来与我们作伴啊……”

“我们才是你的同类，嘻嘻……”

鬼物们如同饥饿的野兽，贪婪地扑向她的魂体，想要将她彻底吞噬。

然而，虞三玖的魂魄，在被燕杜的话语触动后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她猛地抬手，抓住了一只向她扑来的鬼物。

霎时间，她血红色的眼眸中爆发出摄人心魄的凶光。那些原本在她魂体上肆意啃噬的鬼物，瞬间僵住，紧接着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凄厉哀嚎。它们眼中充满了惊恐，那是对某种更为恐怖之物的天然畏惧。

“谁也不能再伤我……”

“鬼，也不行！”

她此刻的魂体，仿佛化作一片漆黑的泥沼，散发出比鬼物更为浓烈、更为恐怖的恶意。任何胆敢触碰她的存在，都将被她所吞噬。

她天生就拥有吞噬鬼物的能力。在乡野时，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，直到被接回虞家，她才意识到，自己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“怪胎”。

她曾一度羞于自己是个“异类”。她如同恶鬼披上羊皮，竭力将自己驯化成一只温顺的羔羊，妄图融入羊群，获得那卑微的认可。

可是，她本就不是人类，生来便是“异端”。为何要为了那虚无缥缈、可笑至极的亲情，那转瞬即逝、虚伪至极的温暖，而委屈自己，驯化自己，去讨好那些本就蛇蝎心肠的人？

魂魄回归，白布被掀开！

虞三玖猛地睁开了双眼，那双血色的瞳眸中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。

恶鬼已归。那些欠她的人，那些欠她的债，都将被投入永恒的地狱！他们，只配活在地狱！

---

虞府外，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，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。宣旨太监的声音洪亮地回荡在空气中。

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虞三姑娘救太后娘娘于危难之际，特封为明华郡主，赏赐黄金千两，良田百亩，绫罗绸缎万匹！虞敬教女有方，官升一级，即日起担任礼部左侍郎，赏赐白银万两，府邸一座！”

圣旨宣读完毕，虞府众人却如遭雷击，齐齐僵在原地，连最基本的跪拜接旨都已忘记。

宣旨太监面露不解，他看向虞敬，语气带着一丝催促：“虞侍郎，您快接旨啊，那明华郡主呢？为何不见她出来？”

虞敬的双唇颤抖着，半晌，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：“是……是她救了太后？而不是她将太后推入湖中的？”

“侍郎何出此言？”太监疑惑地挑了挑眉，“自然是明华郡主救了太后啊，这可是太后娘娘醒来后亲口所言，她老人家还说，过些日子要召见明华郡主进宫，要亲自感谢，另行封赏呢！”

虞敬双目无神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。虞府的其他人，同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，他们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太监的话语，感觉自己是不是疯了，亦或是太后疯了？

虞三玖怎么能是救人的？！！

这个事实，对虞家人而言，是天大的打击，更是无法接受的背叛！活着的虞三玖，确实可以成为太后的救命恩人，而陛下赐下的恩赏，也将成为虞家无上的荣耀！

可是，此刻的虞三玖，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！那么，陛下赐下的这份“恩赏”，便如同一个恶毒的玩笑，一个催命的符咒，直接落在了虞家头上！

“啊——！”

虞夫人柳氏尖叫一声，眼前一黑，直挺挺地晕了过去。

大哥虞闵文慌忙上前搀扶，他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慌。

二哥虞闵武双目失神，嘴里不断喃喃着：“她怎么能是救人呢……”

而虞棠，更是急得满脸冷汗，她嗫嚅着，声音带着怨恨：“都怪她，她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……”

虞棠的话，如同点燃了虞家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怨火。是啊！都怪虞三玖！她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，为什么不解释！她如果早说清楚，又怎么会死？她死了就死了，为什么连死都要拉着全家人一起陪葬！

这一刻，虞家人心中的悲痛、恐惧、怨恨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，而他们所有怨恨的矛头，都指向了那个已经冰冷的虞三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