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火噬梨园

钟跃手中的茶盏，随着一声清脆的“啪嚓”巨响，化为一地碎片。
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宛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，瞬间浇灭了钟氏兄妹心中那份年节的喜悦，将他们从天堂狠狠地摔到了地狱。

钟家上下，如临大敌，所有人都如同离弦之箭般，争先恐后地朝着钟家戏院的方向奔去。

钟跃和钟秀哪里还顾得上顾清亭，他们此时的心早已飞到了熊熊燃烧的戏院。顾清亭独自一人，孤零零地站在钟家空荡荡的堂屋里，愣怔了片刻，随即也跟着跑了出去。

眼下正值新春佳节，警察署和救火队也都放假歇息，就算立刻派人去召集，再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，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，一切都为时已晚。

顾清亭一直担心茶楼会发生意外情况，所以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巡查各个角落，排查安全隐患，还时不时地向伙计们普及救火和自救的相关常识。

她第一时间赶回醒狮茶楼，除了留下顾青衫看家之外，其余所有伙计都被她紧急召集起来。

什么木桶、火钩，还有钉子钩、竹梯等等，只要是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家伙什，统统都被他们一股脑地搬了出来，浩浩荡荡地朝着钟家戏院进发。

此时，连南林正身处一间牌屋之中，与一众老板谈笑风生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。霍捷突然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，将顾清亭那边的情况，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连南林。

“她一个弱女子，往前冲什么？”

连南林闻言，立刻从麻将桌旁起身，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，急忙忙地去找顾清亭。

而此时此刻，顾清亭早已带着人先行一步，赶往了火灾现场。

“咱们现在手边能调动多少人？”顾清亭一边跑，一边焦急地问道。

“留在商行里值夜打更的，还有商会那边负责看门的，估计能凑出十几个人。”伙计气喘吁吁地回答道。

“足够了，你立刻去联络他们，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支援，我先过去找顾清亭。”

连南林甚至连外衣都顾不上穿，便匆匆发动了汽车，朝着钟家戏院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当顾清亭赶到钟家戏院时，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。火势异常凶猛，浓烟滚滚，热浪扑面而来，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。她一面大声叮嘱着伙计们要时刻注意自身安全，一面又不停地催促着众人，尽快加入到救火的队伍当中。

顾清亭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小钟班主钟秀，她披头散发，双眼通红，嘶声力竭地哭喊着。整个戏班赖以生存的所有行头，所有的心血，都深陷于这片火海之中，她又怎能不心痛欲绝？

就在小钟班主不顾一切，再一次想要冲进火海中时，顾清亭眼疾手快，从她身后一把将人紧紧地拖住。

“你现在绝对不能进去！”顾清亭声嘶力竭地喊道，试图唤醒她那已经失去理智的内心。

钟秀此时早已衣冠不整，头发也凌乱不堪，脸上和双手都被熏得黑黢黢的，狼狈至极。

她嘶声力竭地大喊着：“我还能再抢救出一件，让我进去，求求你让我进去！”

“你要是有去无回，葬身火海，那整个钟家大戏班就彻底完了！你明白吗？”顾清亭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。

钟秀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，她这才注意到，顾清亭不仅带来了许多帮手，还井然有序地组织着大家进行救火工作。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，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，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。

“我都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才好。”钟秀哽咽着说道。

“什么都不用说，换作是任何一个人，都不会对这种事情袖手旁观的。”顾清亭语气坚定地说道。

顾清亭见钟秀终于打消了要往火海里冲的念头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，又开始发动戏院周边的住户们，请他们伸出援手，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来。

连南林在人群中四处搜寻，终于发现了顾清亭的身影。此时的她，嗓子已经沙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。

“你怎么也来了？”顾清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，问道。

顾清亭吃力地脱下一只高跟鞋，正准备用力将那碍事的高跟部分掰断。

连南林这才注意到，她另一只脚上的鞋跟早已不知去向，想必是在匆忙赶来的路上弄断的。

“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？你逞什么能？”连南林语气严厉地质问道，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。

顾清亭连忙四下看了看，生怕被其他人听到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你小声点，现在说这些合适吗？人家现在可是倾家荡产了！”

连南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：“你还是少说两句吧，先穿上鞋，然后带我去见大钟班主。”

顾清亭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很快就瞥见了霍捷带领着一队人，正朝着这边匆匆赶来。她这才明白连南林的用意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
“你这刀子嘴，豆腐心，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顾清亭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。

钟家戏院的这场大火，终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，逐渐被扑灭。

不幸的是，整座戏院被烧得面目全非，几乎成了一片废墟，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，令人痛心。

幸运的是，这场大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，只有几个人在救火的过程中，受了一些轻微的皮外伤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
顾清亭带着连南林来到了钟跃的面前。他万万没有想到，连二爷竟然会亲自赶来，这让他既感到意外，又充满了感激。

钟跃原本想对连南林说一些感激的客套话，但连南林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
连南林的语气十分干脆利落，直接询问钟跃是否已经查清楚了起火的原因？是否是人为纵火？需不需要警察署那边介入调查？后续重建工作是否需要商会提供帮助？

钟跃彻底愣住了，他身旁的钟秀也是一脸茫然，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就在这时，陆梦哲也闻讯赶到了现场。

看着自己亲手修建起来的戏院，就这样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，他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。

陆梦哲语气诚恳地说道：“两位班主请放宽心，重建的事情，由我们陆记来做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，保证让戏院恢复原貌，甚至比以前更好。”

顾清亭起初被连南林和陆梦哲的行为感动不已，但很快她就回过味来。

连南林是要借商会之名，给钟氏兄妹提供贷款，而陆梦哲更是想通过重建戏院，从中赚取利润。

这都是商人逐利的本性，无可厚非。

只不过，他们双方都没有考虑到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，那就是钟家大戏班下一步该如何重新开始赚钱？

如果无法盈利，那么以上那两条方案，根本就无法实施。

顾清亭清了清已经沙哑的嗓子，轻声说道：“那个……”

听到她的声音，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。

“如果两位班主没有什么异议的话，我们醒狮茶楼的场地，可以免费提供给戏班使用，让他们在那里继续演出。”顾清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连南林在心里暗自发笑，心想还是顾清亭最会打如意算盘，真是个精明的丫头。

陆梦哲也在心里暗自感叹，顾清亭这见缝插针的功力，真是越来越厉害了。

连南林和陆梦哲不约而同地为顾清亭说起好话来，纷纷表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，值得考虑。

其实他们俩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，因为钟氏兄妹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。

钟家大戏班原本就与醒狮茶楼合作了一段时间，而且顾清亭在利益分配方面也比较大方，让他们从中获益不少。

今天他们兄妹二人之所以会去钟家拜年，其实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，和顾清亭商讨一下，在新的一年里，增加在茶楼唱戏的场次。

钟秀在得到钟跃的同意后，立刻表态，欣然接受顾清亭的提议。她感激地说道：“顾老板，真是太谢谢你了，你真是我们钟家大戏班的救星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