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岚音初现

也不知是哪个真小偷有意为之，还是钟依那绣着金线的钱袋，挣脱了丝线的束缚，骨碌碌地滚落在地。

她那几个平日里同穿一条裤子的小姐妹，眼疾手快，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，麻利地将钱袋拾起，动作之娴熟，仿佛演练过无数遍。

钟依接过钱袋，打开一数，原本就胭脂涂抹得发红的脸颊，此刻更是红得像要滴血，眼神闪烁，还想做最后的挣扎，欲盖弥彰地辩解几句。

顾清亭和小乞丐却心有灵犀，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：“莫不是里面的大洋，少了几个？”

钟依的小姐妹们，对她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，也知晓她最近在戏台上崭露头角，又颇受一些老板的追捧，性子变得骄纵乖张。

钟依自然不肯轻易低头认错，但若是再这般僵持下去，只会让她更加难堪，百害而无一利。

一个小姊妹见状，连忙站出来替钟依打圆场，堆着笑脸向小乞丐赔礼道歉，还主动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元，想要赏给小乞丐，息事宁人。

小乞丐却并没有伸手接过银元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始终带着一丝幽怨，牢牢地锁在钟依的身上，仿佛要将她看穿。

最终，钟依是被她的小姊妹们半推半拽地拉走的，她一边扭动着身子，一边用充满怨恨的目光，死死地瞪着站在原地的顾清亭。

她们之间的梁子，算是彻底结下了，而且只会越结越深。

人群渐渐散去，小乞丐已对着顾清亭说了无数声“谢谢”，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。

顾清亭的心里却充满了惭愧，轻声叹息道：“我若真有本事，就不会让你当众受辱，被迫脱衣。你一定要记住今日的耻辱，以后定要百倍赢回来！”

回去的路上，许秋霞又将顾清亭上上下下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，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，仿佛要将她看穿。

临近分别的时候，她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：“或许，老爷子欣赏的，就是你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儿吧。”

顾清亭连忙嬉皮笑脸地打趣儿道：“许老说的，莫不是指着我帮他多套点老鼎丰的糕点回来，解解馋？”

第二日，顾清亭特意在穿着打扮上往朴素的方向靠拢，将那些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、鲜红的蔻丹，以及精美的配饰，统统收了起来，不施粉黛，力求低调。

许秋霞见她这般模样，反倒有些不太适应，总觉得她还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时候，更加耐看，也更具风情。

好在陆太太见了顾清亭，表现得非常满意，毕竟是许秋霞介绍过来的人，知根知底，值得信任，当场就开出了一个令顾清亭颇感意外的酬金数额。

只不过，顾清亭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，她原本还以为陆太太之所以愿意支付如此高昂的酬金，完全是看在许秋霞的面子上。

直到她见到了陆家那位千金大小姐，陆铭岚，她才明白，事情并非如此。

陆铭岚穿着一身经过改良的洋式蕾丝长裙，裙摆曳地，优雅而高贵，头发也烫成了微微带卷的新潮样式，走在时尚的前沿。

她姿态优雅地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，随意地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，之后便带着一种近乎鄙视的目光，斜眼看向缓缓向她走来的顾清亭。

“你见过钢琴吗？你知道这架钢琴有多贵吗？恐怕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东西吧？”陆铭岚的语气中，充满了高傲和不屑。

顾清亭走到她身旁，漫不经心地将鬓边一缕略微散乱的碎发，轻轻地往耳后挽了挽，动作随意而优雅，轻声反问道：“那陆小姐会弹吗？能弹出什么好听的曲子吗？”

“我弹得当然比你强多了！”陆铭岚闻言，更加自负，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，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。

顾清亭抬眼瞧了瞧琴房墙壁上悬挂着的西洋挂钟，指针正指向一个微妙的刻度，不紧不慢地说道：“钢琴老师要两刻钟之后才能到，不如请陆小姐先弹奏一曲，让我等开开眼界，也好好学习学习？”

陆铭岚闻言，忍不住嗤笑起来，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：“现在都什么年月了，还‘两刻钟’？真是老古董！那是半个小时以后！”

话虽如此说着，她还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弹奏起一首颇为入门的曲子，只是看得出来，她的手法还十分生疏，弹出来的曲子也是断断续续，不大连贯，只能勉强听出一点旋律。

顾清亭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弹奏，心中对她的水平已经了然于胸，于是便开始慢慢地给她下套：“这曲子听起来，似乎不大难弹呀？要不陆小姐让我试试？我也想体验一下弹钢琴的感觉。”

陆铭岚闻言，更加不屑，忍不住嗤笑道：“你在这儿逞什么能？简直是痴人说梦！我妈妈真是的，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你这么个人，简直是丢人现眼！”

“要是我也能弹出来呢？”顾清亭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激怒，而是继续用一种略带挑衅的语气引诱道。

“你绝不可能弹出来的！钢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，像你这种乡巴佬，恐怕连钢琴谱都没见过吧？”陆铭岚语气肯定地说道。

顾清亭歪着头，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让出位置，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。

陆铭岚有些不情愿地摔摔打打地起了身，满脸不屑地说道：“让你弹，让你弹！就让你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摸摸钢琴，也让你知道知道，什么叫做天壤之别！我敢保证，你连五线谱都不认识！”

“我若是真的弹了出来，陆小姐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顾清亭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
“莫说一个条件，就是十个，一百个，我也答应你！只要你能弹出来，让我做什么都行！”陆铭岚为了证明自己判断的正确性，几乎是想都没想，就夸下了海口。

“一言为定！君子一言，驷马难追！”顾清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，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，随后便优雅地转身，开始弹奏起来。

在现世的时候，顾清亭曾将钢琴当做兴趣爱好，认真地学习过一段时间，虽然跟那些专业的钢琴大师比起来，还差得很远，但应付这种入门级别的曲目，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
弹奏一首曲子的时间并不算长，当顾清亭从琴凳上站起身，转过头时，便看到陆铭岚正用一种既惊讶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，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
“陆小姐应该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吧？说过的话，总不能不算数吧？”顾清亭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，轻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