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临别亦难

正当顾清亭与顾青衫姐弟俩在屋内说着悄悄话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顾青衫略带不悦地打开房门，脸上写满了疑惑，“怎么了，这么慌慌张张的？”

顾清亭还以为是茶楼翻修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，她已经做好了立刻动身，与顾青衫一同去解决的准备。毕竟，最近这段时间，在茶楼翻修的细节问题上，她与董老先生，还有那些经验丰富的棚瓦匠人们，总是会产生一些意见上的分歧。

不过，大家的目标都是为了让醒狮茶楼变得更好，顾清亭倒也乐在其中，享受着这种不断碰撞与磨合的过程。

然而，顾青衫接下来的话，却让顾清亭愣在了原地。他神色焦急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抓狂，“不好了，黄大哥老家那边出事了！他要立刻请辞，而且今晚就要动身赶回去。”

顾青衫口中的黄大哥，是醒狮茶楼里一位资历颇深的后厨师傅。醒狮茶楼上上下下，一日三餐都由他一手操办。他已经在茶楼干了十几年，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员工了。

原来，是黄师傅远在老家的父亲突然病危，他不得不辞去茶楼的工作，赶回家中尽孝。

顾清亭听闻此事，心中也十分理解，她当即决定多发放黄师傅三个月的工钱，作为补偿，并承诺他，等老家的事情处理完后，随时可以回来继续工作。

然而，黄师傅却婉言拒绝了顾清亭的好意。他叹了口气，解释道，路途遥远，一来一回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。茶楼里正是用人之际，不能因为他个人的原因而耽误了茶楼的生意，所以希望顾清亭能够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他的工作。

尽管另请一位后厨师傅并非难事，但关键在于，顾清亭担心再次有心怀叵测之人混入茶楼。因此，对于新的人选，她务必要慎之又慎，仔细斟酌。

匆忙送走了黄师傅，顾清亭这才想起，之前来访的曲冰倩，还被她安置在后室里。她轻轻叹了口气，走到后室门口，对着里面的曲冰倩说道：“并非我故意要赶你走，而是你必须尽快回到书寓。否则，下次你的鸨母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你出来了。”

曲冰倩却显得十分淡定，她不慌不忙地拉着顾清亭坐下，然后从精致的绣包里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名帖，递给顾清亭，微笑着说道：“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招贤纳士，而我这里，正好有一位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你。”

顾清亭接过名帖，略略有些迟疑，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曲冰倩的好意，才既能保全她的面子，又不至于让自己为难。

曲冰倩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名帖，便嫣然一笑，主动解释道：“你放心好了，她早就已经赎身了。当年，是一位富商将她带到南方，并且悉心培养。两年前，那位富商过世了，她这才又回到了滦城。她现在是一位正正经经的评弹艺人。”

顾清亭听着曲冰倩的叙述，心中却越来越觉得耳熟。

曲冰倩接着说道：“其实，当年那位富商原本想要带走的人是我，那时候我才十三四岁，而他已经四十开外了。我嫌他年纪太大，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。所以，她一直都觉得欠我一份人情。”

“她是不是叫秦烟儿？”顾清亭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。

“是啊，没错，就是她。她才回到滦城没多长时间，名气就已经这么响亮了吗？我还以为北方人听不惯她那种吴侬软语的南方小调呢。”曲冰倩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，笑着说道。

“我去请过了。”顾清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随后，顾清亭便将自己在秦烟儿那里碰壁的经过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曲冰倩。

曲冰倩听完后，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，她安慰顾清亭道：“你放心吧，这回你提起我的名字，她一定会答应的。”

顾清亭这才放下心来，她收下那张名帖，由衷地说道：“我又欠你一份人情了。”

“你总是这么和我见外，从来不说自己帮了我多少。”曲冰倩拉住顾清亭的手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，“除了秦烟儿之外，我这里还有一位我不认识，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请请。”

“是谁？”顾清亭好奇地问道。

“是钟家大戏班的小钟班主，钟秀。”曲冰倩回答道。

顾清亭当然知道那位唱老生的钟班主，她也听说过，钟家大戏班是由钟秀和她的哥哥钟跃一手创办起来的。只是，相比较于在台上唱戏，他们兄妹俩似乎更擅长经营和管理戏班子，所以才逐渐退居幕后，转而捧红了不少梨园名角儿。

钟依就是其中之一，想必“钟依”这个名字，也并非她的本名，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贴上钟家大戏班的标签，而特意改的艺名罢了。

“在滦城这几个响当当的戏班子里，发展势头最猛的，就要数他们家了。”曲冰倩继续说道。

“你这醒狮茶楼，以后肯定会承接各种各样的堂会演出，要是能够与他们钟家大戏班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，那该有多好啊！”

对于曲冰倩的这个提议，顾清亭欣然接受。

前面有那么多难啃的硬骨头，她都一个接一个地啃了下来，这钟家大戏班，她同样也要去啃一啃。

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钟依这个人，因为她们心里都十分清楚，钟依的分量，还不足以与整个钟家大戏班相提并论。

做生意的人，是绝对不会因为和某个人发生过一些小矛盾，就轻易放弃与整个钟家大戏班合作的机会的。

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，所有的环节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，唯独后厨师傅这个最不起眼的空缺，却成为了顾清亭目前最头疼的一件事。

醒狮茶楼的众人，都已经习惯了黄师傅烧的饭菜的味道。自从黄师傅离开后，顾清亭陆陆续续地也招来了几个人，但做出来的饭菜，却始终得不到大家的认可。

顾清亭实在是没有办法了，只能自己套上罩衣，跑到后厨里亲自下厨做饭。总不能让大家伙光干活，不吃饭吧。

她自认为自己的厨艺还算不错，正准备在灶台上大显身手的时候，董老先生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。

原来，这个人是租赁董老先生他们家倒座房的亲戚，烧得一手好饭菜，之前一直在一位小官家里当厨子。

前不久，那位小官因为犯事被抄了家，他也因此失去了工作，无家可归，只能前来投奔亲戚。

顾清亭听说来了一位厨子，激动地穿着罩衣，蓬头垢面地就跑了出来，想要见见这位新的厨师。

然而，在听完董老先生的介绍之后，再亲眼见到这个人，顾清亭却产生了不小的怀疑。

他这身形，这气质，怎么看都跟宋云峰身边的那些爪牙一样，哪里像个厨子啊？

只见那人咧开嘴，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，对着顾清亭憨厚地说道：“掌柜的好，我叫满堂。”

“你会做饭？”顾清亭有些不放心地问道。

“我打小就会做饭，而且做的饭可好吃了。董老先生尝过，不信你可以问问他。”满堂憨厚地回答道。

顾清亭有些头疼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，使劲儿地揉了揉。霍捷的声音，又突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。

霍捷定是陪同连南林一道来的。

他们为什么又来了？

如今的醒狮茶楼里，到处都落满了灰尘，颜料桶和砖木更是随处可见。

而顾清亭又是一副老妈子的打扮，连南林看到她这副模样，下巴都快要惊掉了。

顾清亭顶着一张被灶火映得通红的脸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我们茶楼还没有正式复业，连二爷现在过来，恐怕是讨不到茶喝的。”

“我们二爷可不是来讨茶喝的，而是专门来给顾掌柜送茶的呀。”霍捷笑眯眯地说着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，递给了顾清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