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9章 偷肉风波

结束了上午的课程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，同时也宣告着孩子们最期待的用饭时间终于到来。

“孩子们，吃饭之前，记得先去洗手。”夫子温和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。

学堂后方，一股清凉的山泉水顺着翠绿的竹管汩汩流淌而下，那是从山上引来的甘甜泉水。仿佛山神也知晓这些孩子们求学之路的艰辛，赐予他们清澈的源泉，洗去疲惫与尘埃。孩子们也似乎明白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，一个个都显得格外听话懂事，井然有序地向后院走去。

厨房里，厨娘们早已忙碌完毕，香气四溢的饭菜整齐地摆放在桌上，只等着孩子们洗完手来享用。当学生们回到教室时，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学堂前头的一大桶白花花、热气腾腾的米饭，以及几大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肴。

是肉香！浓郁的肉香瞬间占据了孩子们的嗅觉，让他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
学堂的饮食，是沈光依照后世的营养搭配理念精心安排的。今日的菜品包括：鲜嫩翠绿的小葱炒鸡蛋、色泽红亮的红烧肉、清爽可口的小青菜，以及用大骨精心熬制而成的浓郁骨汤。

即使是平日里再乖巧懂事的孩子，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，也难免有些激动起来，小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。

“哇，看着好好吃啊！”孩子们发出由衷的赞叹。

在这一刻，女孩子相较于男孩子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。有不少男孩子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迫不及待地往前凑过去，将饭菜围得水泄不通，甚至有些孩子已经开始互相推搡起来，想要占据更有利的位置。

反观女孩儿们那边，尽管一个个也伸长了脖子，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，但此刻仍然还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，静静地等待着。

分饭开始了，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，依次走到厨娘和丫鬟面前。一人一个大碗，厨娘负责盛饭，丫鬟负责打菜，动作麻利而迅速。

“多吃点啊，饭不够的话可以再来添。”厨娘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忍不住心疼地说道。

果然，厨娘婶子这话说完，一些个大孩子双眼瞬间亮了起来，原本就快速扒拉饭菜的动作更快了。

这饭吃完还能添？

他今天能吃两碗饭！

太好了，他喜欢念书！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！

这些年纪较大的孩子，正处于长身体的关键时期，平时在家中一般也就只能分到一小碗饭，根本不够吃。

厨娘眼尖地注意到，有几个女孩子在吃到饭的那一刻，眼眶微微泛红，似乎是被这顿丰盛的午饭感动了。但与此同时，她也注意到有几个女孩儿，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碗遮挡着什么，神情有些不自然。

“你在藏什么呢，让我看看。”厨娘不动声色地走到其中一个女孩儿身边，轻声问道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小女孩儿似乎没有料到自己隐藏得如此隐秘，竟然还是被厨娘婶子发现了，顿时慌了神。

随着她略显慌张地站起身来，一块藏在她怀里的粗布也随之掉了出来。打开一看，里面不是别的，正是几块诱人的红烧肉和金黄的炒鸡蛋。

女孩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像一颗熟透的苹果，羞愧和不安在她眼中交织。

“我没有偷菜，我，我只是想带回家给弟弟吃……”女孩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，声音细若蚊蝇。

看到这一幕，厨娘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，但语气依然严肃：“将学堂的饭菜带回家，未经允许，这就是偷窃学堂的东西。你们其他人有些人我也看出来了，这件事情，我希望只发生这一次，若是还有下一次，你们就不用来学堂念书了。学堂的饭菜是给你们念书补充营养的，你们在学堂里面，应该好好学习知识，而不是想着如何将饭菜带回家。学堂可没有教你们做这样的事情！”

早在上午备菜的时候，沈光就已经将几位厨娘婶子单独叫到一旁，仔细叮嘱了一番。

“这些孩子，大多来自穷苦人家，有些人不管是得了家里的叮嘱，还是出于对家人的挂念，肯定会有人想着将好的菜带回家。几位婶子届时……”沈光将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都详细地告诉了她们。

厨娘一边厉声说着，一边在心底暗暗感叹宁安侯的聪慧与细心，小小年纪竟然能将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，连这样的小事都能提前想到。

沈光：不是我料事如神，而是这件事她之前早就已经碰到过了，所以才会有所防备。

果然，厨娘婶子说完这番话后，小女孩儿的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，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。

“我没有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不想离开学堂，我想要念书，呜呜呜呜呜…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小女孩儿哭着说道。

早上出门的时候，爹爹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，让她将学堂里的好菜带一些回去给弟弟吃，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腥了。

学堂里面的夫子耐心又温柔，厨娘婶婶也热情得不行，她原本以为自己偷偷地将碗里的肉藏起来，不会被人发现。结果没想到，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，严重到可能会被赶出学堂。

小女孩儿一边哭着，一边蹲下身子，想要将掉落在地上的肉捡起来，却被厨娘婶子制止了。

“并非我针对你，只是学堂有学堂的规矩。你们说出去以后，都是念过书的姑娘们，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？这不仅仅会让学堂丢脸，也会让夫子们脸上无光，更加丢脸的是你们自己。有多少女孩儿想念书都念不上啊，你们有这样好的机会，更应该好好把握，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。”

“这肉已经掉在地上，不能吃了，婶子给你重新打一份。”厨娘婶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，轻声安慰道，“在学堂里面，该念书的时候，就好好念书，该吃饭的时候，就好好吃饭。你们还小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只有吃饱了饭，才能更好地学习知识。”

“以后好好念书，这个学堂是宁安侯出资建立的，宁安侯你们也知道吧？万一以后学得好，可以跟着宁安侯做事，那才是真正的体面。哪怕不能跟着宁安侯做事，这念过书的姑娘，也不是一般普通人能比的。”

这段话，其实也是厨娘婶子自己的心里话。

只是可惜她的小孙女儿才刚刚出生，不然的话，她说什么也要送她来这里念书，让她也能够接受教育，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
果然，听到厨娘婶子这番语重心长的话，小女孩儿哭得更凶了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，不停地往下掉。

如果厨娘婶婶打她骂她，或许她心里还会好受一点。

可是厨娘婶子不仅没有责骂她，反而还跟她说以后不要这样做，还要给她重新打一份肉，这让她心里既酸涩又温暖。

学堂比家里好太多了。

是的，厨娘婶子说得对，家里人送她们来学堂念书，是为了能够吃饱饭，那么她们自己呢？

难道也真的是为了能够吃饱这顿饭吗？

中午吃上一顿饱饭，以后回家接着挨饿吗？

吃完一个月，然后考核不通过，被赶回家吗？

想到这里，教室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儿都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筷子，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她们要好好学习，不能辜负家人的期望，更不能辜负自己。

这样的事情，不仅发生在女学生这里，也同样发生在男学生那里。

“我，我爹身体不好，常年卧病在床，家中为了给他治病，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，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了。我想让他吃上点肉，想让他知道我在学堂吃得很好，不用为我担心……”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子红着眼眶说道。



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，头深深地埋着，声音低若蚊蝇，“这饭…我不吃了，求求你们，别把我从学堂赶走，成吗？我爹…我爹还指望着我念书，考个秀才回去呢。”

站在一旁的厨娘，面色也有些为难，再次苦口婆心地解释着私自带饭的严重后果。

少年眼眶通红，强忍着泪水，将那碗饭扒拉干净。吃完，学堂里的所有孩子都领到了一张小小的字条，上面用墨笔写着他们的名字。

“这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，都好好收着。”老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，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字条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，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揉碎了。

“今日下午，我们开始学习写字。”老先生捋了捋胡须，宣布道。

上午念书，下午习字，这便是学堂现阶段的安排。第一天，虽然出了点小插曲，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孩子们高涨的热情。

下午的课时只有一个半时辰，时间一到便宣布散学。孩子们收拾好东西，陆陆续续往外走，唯独中午那个小男孩儿被留了下来。

“孩子，拿着。”厨娘走到他面前，将一个包裹塞进他怀里，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，“侯爷说了，你是个孝顺的孩子，希望你以后，莫要辜负了父母，更不要辜负了自己。”

男孩儿有些不知所措，刚想拒绝，就看到厨娘笑着朝他摆摆手，示意他快些回家。

回到家，破旧的木桌上，静静地躺着那个包裹。男孩儿小心翼翼地打开，里面是一个带着盖子的木碗。他颤抖着手，缓缓掀开盖子，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，一碗满满当当的红烧肉映入眼帘。

男孩儿再也忍不住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，打湿了衣襟。

哪怕多年以后，少年已然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，指点江山，但家中最为珍贵的盒子里，却始终珍藏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碗。每每看到它，总能想起那个寒冷的冬日，一碗红烧肉所带来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