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断亲

“既然如此，便请大人重拟一份文书。” 沈光的声音清脆而坚定，回荡在公堂之上，“断亲之后，大房每月需向二房支付纹银一两，作为祖母的赡养之资。若二房不允，我大房自当接走祖母，亲自奉养。”

沈大河与柳氏二人，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，心中飞速盘算着利弊。一两银子虽不多，但总比老太太这张嘴无底洞强。

“大人，草民……愿意。” 沈大河终是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。

林知县闻言，立即示意身边的师爷提笔，书写断亲文书。

沈光见状，目光转向一旁的湘娘子，轻声问道：“湘掌柜，身上可带有现银？”

湘娘子会意，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银票。先前那些人打砸店铺之时，她便已眼疾手快地将银票贴身藏好。

“大人，这是一百两的银票。” 湘娘子双手奉上，“我们愿先预付八年零四个月的赡养费用。”

八年时间，想必也足够沈老太入土为安了。

师爷笔走龙蛇，很快便将断亲文书书写完毕。沈小波与沈大河二人，颤抖着按下了各自的手印。

林知县微微颔首，示意衙役将沈文拖下去。王氏见状，顿时如同疯了一般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。

紧接着，公堂之外便传来沈文凄厉的惨叫声，以及不堪入耳的谩骂。

“沈光，你这个贱人！我沈文绝不会放过你的！爹！娘！”

沈光对于这些污言秽语，充耳不闻，神色平静如水。

待沈文再次被抬进公堂之时，裤子已然被鲜血浸透，触目惊心。

沈光缓缓开口道：“还请大人派遣一位差大哥，护送我们回村。村中人多口杂，我父母皆是不善言辞之辈，而我不过一介弱女子，人微言轻。这一百两纹银，也劳烦差大哥亲手交到祖母手中，交给二叔和二婶，实在是不让人放心。”

最终，林知县仍旧指派了陈浩，负责护送事宜。

只不过，这一次躺在牛车上的，却是狼狈不堪的沈文。

沈光几人则帮着湘娘子，一同收拾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店铺。那些先前被沈文当枪使的学子们，此刻也纷纷前来道歉。

这些学子，俱是青山镇上家境殷实之家的孩子，家中长辈早已带着银钱赶来赔偿损失。

“经此一事，棠记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打出去了。” 湘娘子眉开眼笑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。

“是啊，我本来还在苦恼，该如何让棠记为众人所知，没想到……” 沈光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没想到沈文竟然自己送上门来，不仅让她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沈家二房这个麻烦，还顺势为棠记打响了名声。

“只是可惜了那本诗集。” 湘娘子略带惋惜地说道。

沈光摇了摇头，轻声道：“诗集的价值，正在于此。”

在这个时代，凡是与风雅沾边的东西，都不会便宜。

更何况如今香皂还附赠一本诗集，恐怕如今不仅仅是青山镇，就连附近几个镇子的人，都知道棠记的名号了。

而她，也算是在知县大人那里挂上号了。

——

沈家村。

当陈浩带着沈家二房一家人，回到村子的时候，几乎全村人都赶来看热闹。

那个曾经被誉为村里最有希望的读书苗子，如今却像一条死鱼般，瘫软地趴在牛车上，毫无生气。

往日里眼高于顶、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王氏，此刻却哭得声嘶力竭，肝肠寸断。

沈老太与沈雪母女二人，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出来，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，顿时两眼一黑，险些昏厥过去。

“你就是沈老太？” 陈浩目光如炬，扫视着眼前的老妪。

“这是知县大人亲自书写的断亲文书，从今往后，你们二房与大房便再无瓜葛！”

“这里是一百两纹银，是大房预付给你的八年零四个月的养老银。”

陈浩说着，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银票塞到了沈老太的手中。

沈老太在听到“断亲书”三个字的时候，只觉得五雷轰顶，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但是在听到“一百两”的时候，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，仿佛一下子又活了过来。

陈浩的声音洪亮，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断亲书！这以后沈大河一家，可就真的跟大山家没什么关系了！”

“这两兄弟，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……”

“我看啊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，要不然也不会把大河家的命根子打成这样。”

“要我说，再大的事，那也是亲兄弟啊，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呢？”

“另外，沈家沈文，不孝不义，已经被勒令十年之内不许参加科举。知县大人希望沈家村的各位引以为戒！”

说完，陈浩便不再理会身后人群的议论纷纷，调转马头，扬长而去。

沈大河与王氏被周围人指指点点，看得羞愤难当，急忙将沈文抬进了院子。

“娘，快请个大夫吧！阿文这身子骨，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啊！” 王氏哭喊着哀求道。

“是啊，娘，阿文虽然犯了错，但总归是家中的长孙啊！”

沈老太冷眼看着躺在木板上的沈文，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：“你说说你，干什么不好，非要去招惹大房一家！”

大孙子不能参加科举了，她还怎么当诰命夫人，光宗耀祖啊！

就算十年之后，沈文能够重新参加科举，到时候她还不一定活着呢！

“这些年，家里省吃俭用，紧巴巴地供你读书，你难道不知道吗？”

“既然没法念书了，那就随便找个赤脚医生看看吧。等身子养好了，刚好也到了春耕的时候了，大河，你就带着他一起去地里干活吧！”

沈老太眼皮都没抬一下，说完便拄着拐杖，转身进了屋子。

这一百两银子可是她的棺材本，可得好好藏好了，绝不能让别人惦记了去。

“娘，阿文可是你最疼爱的孙子啊！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啊！” 王氏哭得撕心裂肺，她实在无法相信，一向疼爱孙子的婆婆，竟然会如此冷漠无情。

“大河，你倒是说句话啊！你去求求娘，求求她救救阿文啊！”

沈小波默默地坐在石凳上，一言不发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“你说话啊，沈大河，你倒是说句话啊！” 王氏绝望地摇晃着沈小波的胳膊。

“娘，别喊了。” 沈文虚弱地开口，声音嘶哑而无力。

事到如今，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？无非就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，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弃子罢了。

“她们怎么可以这样……怎么可以这样啊……” 王氏抱着沈文，痛哭失声。

沈雪与沈武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，吓得站在角落里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
沈文趴在木板上，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与不甘。

臀部传来的阵阵剧痛，不断地提醒着他，他真的完了。

沈光，都怪沈光！

一个女孩子家，为什么要弄什么作坊？为什么有了诗集不给他？

他是家中的男丁，是沈家的长孙，有了这本诗集，沈家的门楣一定能够被振兴起来，到时候他也不会亏待沈光的！

沈文低着头，眼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，一片猩红。

而另一边，沈光一家则在湘娘子的帮助下，将店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。

店铺被砸之后，仅剩的那些存货也几乎损失殆尽。

湘娘子差人赶着马车，带着沈光一家返回家中，顺便再取一些货物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