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皂香风波

村里财大气粗的大房，新落成的棠记作坊刚鸣鞭炮，镇上就冒出了挂着“棠记”招牌的铺子，这事儿透着蹊跷。

“不行，得去瞧瞧！” 沈文放下还带着风尘的行囊，抬脚就要出门。

“文兄，等等我们哥几个！” 几个同窗紧随其后，勾肩搭背地簇拥着他，直奔镇上的棠记皂铺。

当沈文一眼瞥见柜台后那张熟悉的俏脸时，瞬间什么都明白了——这不就是曾几度光顾沈家村，与他那势利的堂姐眉来眼去的湘娘子吗？

“怎么样，文兄，你瞅瞅人家门口那句词儿，‘一枝红艳露凝香’，绝不绝？” 一个同窗挤眉弄眼地说道，“听说棠记新出的香胰子，就叫‘一枝春’，名字也是从这诗里来的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！一块香胰子要卖八两银子呢！而且有钱都未必买得到，听说早就断货了！” 另一个同窗咋舌道。

八两银子！ 沈文听得心头一震，他寒窗苦读一年的束脩，连带着给先生的各种礼节，满打满算也不过七两银子。这小小一块香胰子，竟然抵得上他一年的辛苦！

“我跟你说，就连咱们夫子和山长，都对这句诗赞不绝口！” 又一个同窗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，“我听我表姐夫的姑姑的表哥的大舅子说，就连县令老爷，都对这句诗爱不释手呢！”

“啧啧，还听说县令老爷在四处搜集这句诗的出处呢！”

“你们说，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，才能写出如此惊艳的诗句啊！”

“能写出这种诗的人，肯定不是等闲之辈，可怎么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呢？”

“我要是能写出这样的诗，我爹都得给我磕几个响头！”

“你爹磕几个算啥，我娘都得亲自给我洗脚！”

同窗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，沈文却仿佛置身事外，所有的声音都成了耳边的嗡鸣，唯独“县令老爷对这句诗喜爱非常”这句话，像一道闪电般击中了他。

“阿文，你怎么不说话？是不是也被这句诗给震住了？” 同窗见他神色恍惚，好奇地问道。

沈文脑海中飞速运转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：“是啊，我确实是被‘震’得说不出话来。”

“我被震住，倒不是因为这诗词有多么惊艳，而是被这卖货之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。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！”

同窗们面面相觑，一头雾水，不明白沈文这话是什么意思，只见他脸色铁青，咬牙切齿。

“因为这句诗，是我写的！” 沈文语出惊人，如同平地一声雷。

同窗们瞬间瞪大了眼睛，嘴巴张成了“O”型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
高手竟在我身边？！

同样是寒窗苦读，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，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？

“阿文，你说这诗是你写的？！” 同窗们难以置信地问道，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。

“千真万确！这些词句，都是我平日在家中无意中所得，你们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句吗？” 沈文叹了口气，故作无奈地解释道，“那是因为，这些词句大多都是灵光一现，偶然有感而发，自己落笔之后也觉得甚好，只是才思枯竭，实在写不出下半句。”

“不是，阿文，你莫要诳我们！” 同窗中有人还是不敢相信，毕竟沈文在书院里的成绩并不算拔尖，如果真能写出如此惊艳的诗句，早就该名扬江南了。

沈文早有准备，继续说道：“这位女掌柜，名叫湘娘子，曾多次前往沈家村，拜访的正是我的堂姐。她们之间在做什么生意，我等读书人自然不屑与商人为伍，所以也就没有多问。”

“也不瞒各位，我们与堂姐一家早已分家。家中屋舍一人一半，我之前一直使用的书房，也被分给了堂姐一家。书房里的文稿也不见了踪影，爹娘说是不曾见到。”

“我也以为是自己随手乱放，不知丢在了何处，原来是被我那好堂姐给拿走了！” 沈文越说越激动，语气中充满了愤慨，“我这些年呕心沥血所得，竟然被她们拿去牟利，实在是欺人太甚！”

沈文说得咬牙切齿，神色激动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。

“阿文，莫怕！我们这就进去帮你讨回公道！” 同窗们被他的话彻底激怒，纷纷撸起袖子，义愤填膺地说道，“哥儿几个，随我进去！”

说着，一行人面带怒火，脚步匆匆地冲进了棠记皂铺。

此时，一枝春香胰子正卖得如火如荼，湘娘子铺子里的库存也即将告罄。

湘娘子正带着伙计们清点着剩余的香胰子，准备盘算着再去进一批货，就看到门口涌进来一群穿着青衫的少年郎。

她以为这又是来抢购“一枝春”的客人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热情地迎了上去：“各位小公子，实在是不好意思，铺子里的一枝春已经卖完了，诸位若是想……”

“你这个下作的女子！” 湘娘子话还没说完，就被为首的一个少年粗暴地打断，对方恶狠狠地瞪着她，怒骂道。

“文兄这般好的诗词，竟然被你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用来牟利，简直是下作至极！”

“就是！偷窃诗文，沽名钓誉！兄弟们，给我砸了这个铺子！”

说着，这群少年便开始动手，将货架上剩余的香胰子扫落一空，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。

“诶，你们……” 湘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，完全没反应过来。

“噼里啪啦！”

湘娘子铺子里的伙计都是些弱女子，身量和力气都远不及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人，根本拦不住他们。

地上，很快就摔满了各种香胰子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。

但这群少年还不解恨，又用脚上去猛踩，将那些香胰子踩得稀巴烂。

古法制作的香胰子，质地本就比较柔软，经过这么一番摧残，更是惨不忍睹。

短短瞬间，原本整洁光鲜的铺子，变成了一片狼藉。

“砸了你的铺子，以后也不许再开！你这样品德败坏的女子，谁买你的东西，谁就是偷窃诗文的帮凶！” 为首的少年声音极大，充满了愤怒，引得铺子门口瞬间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。

“原来是偷窃人家的诗文啊！”

“我就说一个女子开铺子，生意还这么好，肯定有什么猫腻。”

“你瞧瞧，果然如此！还好我没买过她们家的东西！”

“我也没买过，我就是看不惯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！”

“但是，她们家的香胰子确实挺好用的啊！”

“你是对方请来的托儿吧！”

……

自从棠记皂铺开业以来，每天生意都异常火爆，早已成为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铺子，没有之一。

周围那些早就眼红嫉妒的店家，如今趁着这个机会，更是落井下石，纷纷指责湘娘子。

“你们这群学子，简直是无理取闹！” 湘娘子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那群少年怒斥道，“今日你们损坏我的东西，砸了我的铺子，败坏我的名声，要么照价赔偿，恢复原样，并且公开道歉！不然我就去报官，让官府来评评理！”

沈文躲在人群后头，听到湘娘子竟然要报官，心下顿时一慌，刚想开口阻止，却已经被人抢先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