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玉谋

“爹，娘，过两日咱家去趟镇上，采买些年货吧。”沈光清脆的声音，打破了冬日午后的宁静。

沈小波闻言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，他有些不敢相信，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儿，竟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，要知道，以前的沈光可是极少主动和他们说话的。

柳氏的脸上则洋溢着欣喜的笑容，她连忙应声道：“是该去置办些年货了，眼瞅着这年关将至，家里也确实缺了不少东西。”

与沈光一家其乐融融的气氛截然不同，隔壁二房的脸色却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
“娘，那个湘娘子今天又来了，瞧她那满面春风的模样，想必是生意兴隆，赚了不少吧？”王氏一边嗑着瓜子，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
“可不是嘛，我亲眼瞧见，湘娘子走的时候，又带走了好几大筐的货，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，能卖这么高的价钱。”沈雪在一旁添油加醋。

沈大河听着母女俩的絮叨，眉头紧锁，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，随即他转过头，对着坐在炕上的沈老太说道：“娘，过几日镇上赶集，我们也去凑凑热闹，顺便买些过年的东西，您看是不是先给点钱使使？”

家里的钱财大权一直都牢牢掌握在沈老太的手中，这让沈大河颇为不满，在他看来，老娘简直是老糊涂了，如今都要靠他们二房养活了，却还死死攥着钱不放，真是抠门到了极点。

沈老太这两日也听说了大房的事情，每当她心中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时，总会被沈光那副仿佛不要命的架势吓得退缩回去，但好在小儿子一家还算听话孝顺，这让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。
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真是催命鬼！”沈老太不情不愿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，扔给了沈大河。

——

“爹，娘，阿文回来了！”王氏刚把沈老太给的铜板揣进兜里，就听见女儿沈雪兴奋的喊叫声。

“哎呦，我的宝贝儿子回来了！”王氏喜出望外，连忙从屋里迎了出去。

沈大河也紧随其后，他走到沈文的面前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关切地说道：“嗯，是瘦了不少，不过好在气色还不错，看来在书院里没少用功啊！”

“我的阿文，你可算是回来了，奶奶想死你了！”沈老太拄着拐杖，颤巍巍地走了过来，但步伐却异常稳健快捷。

“奶奶的大孙子诶，让奶奶好好看看！”沈老太一把拉住沈文的手，仔细端详着他，脸上满是慈爱之色。

沈文也满脸感动，他连忙扶住沈老太，轻声说道：“奶奶，孙儿也想您了。”

“老二家的，赶紧去杀只鸡炖了，给我的大孙子好好补补身子，瞧他瘦的，肯定是在书院里念书念辛苦了！快去快去！”沈老太心疼地说道。

王氏一听这话，顿时喜笑颜开，虽然沈老太平时抠门了一点，但对儿子却是一如既往地好，她乐滋滋地去烧水准备杀鸡。

沈老太拉着沈文在炕上坐定，嘘寒问暖了一番，这才想起了正事。

“阿文啊，奶问你，你听村里人说，咱们家和大房分家了，这是真的吗？”沈文抬起头，目光锐利地看着沈老太和沈大河。

“别提那个不孝的东西了！我跟你说，阿文，就算你将来考上了功名，也不用搭理你大伯一家，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，忘恩负义的东西！”沈老太一听这话，顿时破口大骂起来。

沈文见状，连忙轻轻拍打着沈老太的后背，帮她顺气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，他进村的时候，曾经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村中驶出，后来他沿路走来，发现那马车的主人竟然和大伯一家有牵扯，这让他心中颇为疑惑。

回到家中后，看到院子里那道新砌的墙，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，如今听到沈老太亲口承认，更是确信了自己的判断。

“一个赔钱货，就算好了又能怎么样，还不是要嫁出去，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……”沈家二房与大房仅隔着一堵墙，沈老太的声音又大，这些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沈光一家的耳朵里。

“娘年纪大了，你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见妻子和女儿都不说话，沈小波只能无奈地打着圆场。

“爹，我没事，您别放在心上。”沈光无所谓地耸耸肩，她早就习惯了沈老太的冷嘲热讽，倒是柳氏，在沈老太出声的那一刻，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显然对这个婆婆已经忍无可忍。

沈小波也没想到，分家之后，沈老太居然还是如此过分，这让他心里更加愧疚。

“咚咚咚……”

正说着，院门忽然被人敲响了。

“大伯，大伯娘，小棠姐。”沈文站在院外，态度端正，彬彬有礼。

“阿文回来了，快进来坐。”沈小波和柳氏对这个侄子的态度还算可以，毕竟沈文从小就懂事听话，很讨人喜欢。

“嗯，书院放假了，我回来过年，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去。”沈文一边回应着沈小波夫妇，一边将目光转向了沈光，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。

“听村里人说，小棠姐的病好了？这真是喜事一桩啊！”说着，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，递到了沈光的面前：“我身无长物，这块玉佩是我入学后，有幸夺得前筹，书院发放的奖励，就用它来祝贺小棠姐重获新生吧。”

沈小波见状，连忙摆手拒绝，就连一向老实的柳氏，脸上也多了几分羞愧之色。

“阿文，你的心意我们领了，东西你还是自己收回去吧。”

沈光却突然走上前去，她接过沈文手中的玉佩，放在手里仔细地打量着，似乎想要看穿什么。

是他，果然是他！

沈光可以确定，上次她在镇上遇到的那个人，就是眼前的沈文，看来，这个堂弟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啊！

“小棠姐莫不是嫌弃这玉佩不够好？以后阿文如果能得到些许功名，自然会有更好的东西送给小棠姐。”沈文的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，仿佛沈光的举动让他感到非常难过。

“凭什么给她！这玉佩是我的！”

就在这时，沈雪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，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沈光，怒吼道：“我就说弟弟怎么刚回家就往外跑，原来是来给这个赔钱货送东西了！还好我跟了出来，不然这块玉佩岂不是要被她拿走了？！”

这块玉佩她眼馋了很久，沈文却一直不肯给她，如今竟然眼巴巴地跑到大房这里来送给沈光，这让她如何能不生气？

“我才是你亲姐姐，你有好东西不想着给我，反而要给她，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？！”沈雪越说越生气，她狠狠地瞪了沈光一眼，然后一把夺过沈文手中的玉佩，气冲冲地跑回了屋里。

沈文看着沈雪离去的背影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“蠢货”，然后对着沈小波夫妇作了一个揖，也跟着走了。

不是吧？

这姐弟俩是拿她当猴耍呢？

沈光看着沈文离开的背影，陷入了沉思，这个堂弟，在她的印象里，虽然没有像沈雪和沈武那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原身，但即使他看到了，也从来不会上前劝阻，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冷情冷性的人，怎么会突然主动过来讨好她呢？

哼，黄鼠狼给鸡拜年，肯定没安好心！

不过，爹娘对沈文的态度还算温和，想来这些年，沈文在家中和村里的形象都还不错。

就在这时，沈雪已经冲进了屋里，将沈文送给沈光玉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沈老太和沈二夫妇听。

沈老太和沈二夫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，尤其是沈大河，他一直都觉得儿子应该把心思放在读书上，而不是整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

“奶，爹，娘，我送给沈光玉佩，是有我自己的考量的。”沈文看着沈雪，眼神中多了一丝埋怨，他责怪沈雪不该如此冲动，坏了他的计划。

“过完年回书院，束脩要五两银子，还要准备细粮和好酒。”沈文语出惊人。

沈大河和王氏闻言，脸上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。

“这……这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？”

“先前书院收的，是开蒙生的规格，我已经早早过了开蒙，入了正规，这个束脩自然是要上涨的。”沈文解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