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主任夜归

夜色如墨，吞噬着城市的喧嚣。顾诚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冰冷的家中，往日里亮着温暖灯光的厨房，此刻却一片寂静，冷清得仿佛能结出冰霜。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空落，竟开始怀念起那个娇俏的身影。

曾几何时，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，他总会习惯性地前往那间不算宽敞的出租屋。推开门，迎面而来的便是扑鼻的饭菜香气，还有那人嗔怪的笑颜。即便他还要伏案工作片刻，桌上也早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，暖了他的胃，也熨帖了他的心。

而现在，四下无人，唯有冷冰冰的灶台无声地伫立着。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卷起衬衫的袖子，走向厨房，准备给自己煮一碗寡淡的挂面。一个人的晚餐，总是如此潦草。清水煮面，连一丝油星都吝啬。与那一个月被精心呵护的味蕾相比，此刻的饭食简直如同嚼蜡，毫无滋味。他不得不承认，那个小女人，用她精湛的厨艺，彻底俘获了他的胃。

再说姜云，午后的一场酣眠让她彻底恢复了精力，醒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北的动物园批发市场。韩涌一见又是姜云前来进货，那张本就富态的脸庞更是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，热情地招呼道：“哎哟，这位同志，今儿个要点啥好货呀？”

姜云心中早有盘算，先将客户预定的款式一一挑拣出来，又眼光独到地添置了一些时下流行的样式。这一次，她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投入了进去，足足两千块的货款，换来了一大包沉甸甸的衣物。

“韩老板，您这儿能帮忙发货不？我人在冀北省呢！” 姜云试探着问道。如今生意尚小，她只能亲自跑一趟进货，但长远来看，若是生意红火起来，直接通过快递发货无疑会方便许多。只是不知这位批发商是否提供这项服务。

韩涌爽快地递给她一张名片，笑着说道：“没问题，以后要货就给我打电话，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。” 姜云如获至宝，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好。

由于这次进的货比较多，姜云便办理了火车托运。她尝试着拨打顾诚泽厂里的电话，却始终无人接听，料想是已经下班了。又拨打了家属院的座机，拜托看门的周大爷帮忙去叫人。

此刻，顾诚泽正对着一碗白水挂面发呆，食不知味。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沉寂，他起身开门，看到的却是周大爷那张慈祥的面孔。

“周爷爷，您怎么来了？吃过饭了吗？” 顾诚泽连忙客气地问道。

周大爷说明了来意，顾诚泽二话不说，放下手中的碗筷，便跟着周大爷匆匆出了门。

“是我！”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女声，让顾诚泽的心头微微一动，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易察觉的酸涩。姜云在的时候，他的三餐都被照顾得妥帖周到，如今她一离开，自己就只能用寡淡的白水挂面来敷衍了。

姜云在电话里告知他，衣服已经办理了火车托运，并告知了大概的到站时间，让他记得去火车站接货。考虑到顾诚泽的工作，姜云特意选择了晚上到达的车次，这样就不会耽误他白天上班。

“好，我会去办妥的，你放心吧。” 顾诚泽应道。

说完正事，姜云刚想挂断电话，却听到男人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传来：“你吃饭了吗？”

姜云抿了抿嘴唇，轻声回答：“还没有。” 中午吃得太多，之后又睡了一下午，现在确实不太饿。

一听这话，顾诚泽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着急：“那赶紧去吃点东西，别光顾着忙，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。”

隔着电话线，姜云都能感受到那份真切的关心，她的心并非铁石所铸，也柔声叮嘱顾诚泽要按时吃饭。

挂断电话，姜云并没有立刻返回招待所，而是沿着京北宽阔的街道漫步。八十年代，自行车的洪流依旧是城市交通的主旋律，即便是在首都京北也不例外。与她所在的河山市相比，京北街头的小汽车数量略有增加，但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仍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。

姜云悠闲地走了一段路，打算在下一个公交站牌乘坐公交车返回招待所。就在这时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。她连忙向路边靠了靠，心想这司机也太着急了。然而，身后的鸣笛声却依然持续不断。

姜云疑惑地停下脚步，转过身去看，只见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竟然缓缓停在了她的身旁。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车窗缓缓摇下，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庞映入姜云的眼帘，竟然是在火车上偶遇的那个热情青年——杜阳。

姜云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巴。

杜阳的脸上却洋溢着惊喜的笑容，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：“姜云，真的是你！”

“我去你住的招待所找你，他们说你出去了。”

“真是没想到我的运气竟然这么好，会在大街上碰到你。” 说着话，杜阳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，下了车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姜云，热情地问道：“你去哪儿？”

姜云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，有些迟疑地回答：“我，我准备回招待所。”

“我送你吧！” 杜阳热情地提议道。

还没等姜云回过神来，她已经稀里糊涂地坐进了杜阳的小汽车。在火车上，她就看出杜阳的穿着不俗，家境应该不错，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富有。这可是八十年代啊！家里就能拥有私家车，这得是何等显赫的家庭！姜云在心里暗暗咋舌。

“对了，你吃饭了吗？” 与在火车上相比，杜阳的话明显多了起来。

姜云刚想回答，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响了起来。对上杜阳看过来的目光，她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：“刚准备去吃。”

杜阳连忙热情地邀请道：“那正好，我请你吃饭吧！”

姜云本想拒绝，杜阳却振振有词地说：“我家是京北的，你远道而来，我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。再说，要不是你在火车上帮我解围，我恐怕早就被列车员赶下去了，就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吧！” 他的语气真诚而恳切，让姜云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，只好点头应允。

提到京北，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香气四溢的烤鸭。杜阳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了京城著名的全聚德烤鸭店。上次和顾诚泽来京北的时候，他们也曾在这里品尝过正宗的京味烤鸭，没想到这次又来了。不过，既然是帮了杜阳的忙，吃他一顿饭倒也没什么。姜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。

杜阳豪爽地点了一只烤鸭，又点了几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菜肴。姜云连忙摆手说道：“够了够了，就我们两个人，点这么多吃不完的。”

“没关系，吃不完可以打包嘛。” 杜阳笑着说道，“我们刚认识，还不了解你的口味，多点一些，你都尝尝。”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。

姜云看着眼前热情好客的男人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，心中不禁有些怀疑，眼前这个健谈的青年，真的是火车上那个略显羞涩的杜阳吗？

用餐的时候，姜云了解到杜阳是地道的京北人，他的父亲是国家干部，母亲也有一份稳定的正式工作，而他更是家中的独生子，在一家不错的单位上班。至于这辆小汽车，是单位给他父亲配备的专车。他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，吃了午饭后，便匆匆开车去了姜云所住的招待所，结果却得知姜云出门进货了。杜阳在招待所等了足足两个小时，见姜云迟迟没有回来，便给招待所留下了一张字条，让她不要着急离开，说明天上午他还会再去招待所找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