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镜中人

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，连姜云自己都难以直视，臃肿的五官挤在一起，仿佛是对“美丽”二字的嘲笑。更遑论与那位令男主角魂牵梦萦的女主角相比，简直是对眼睛的一场酷刑。她默默低下头，与碗里的面条较劲。顾诚泽也跟着垂下眼帘，之所以迟迟未动筷，是在等姜云一同用餐。

说实话，面条的味道还算不错，或许是饥饿感作祟。不一会儿，一碗面便见了底。

“还有吗？”顾诚泽的声音低沉。

姜云抬起头，“锅里还有，你都盛出来吧！”

男人颔首，起身走向厨房。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灶台，顾诚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。刚才回来时，厨房还像个垃圾场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，此刻看来，总算顺眼多了。

姜云打着减肥的旗号，只给自己盛了浅浅一碗，剩下的面条尽数进了顾诚泽的肚子。她双手不安地绞动着，思忖着如何向眼前的男人开口要些钱。身上一分不剩，他在厂里有食堂，不必为吃食担忧，可她在家属院，总要生活开销。前世，她可是独立自主的职场丽人，从未依附于谁，如今这般向男人伸手要钱，实在有些难以启齿。

突然，顾诚泽放下手中的碗筷，姜云的视线也随之移了过去。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卷纸币，有皱巴巴的一元，也有崭新的五元，顾诚泽从中挑出一张面额最大的“大团结”——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，递给了她。要知道，八十年代后期才发行一百元面额的纸币，此刻十元已是最大面额。

姜云愣住了，幸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，难道这位男主角竟如此体贴入微？

“这十块钱你拿着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生硬。

姜云却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，忙不迭地点头，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沉甸甸的十元钞票，仿佛接过的不是纸币，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希望。

回来的时候，在家属院门口碰到了热心的陈海霞。从她口中得知，姜云曾去小卖部赊账。尽管陈海霞说是送给姜云的，顾诚泽仍然坚持掏出两块钱塞给陈海霞，不愿在这种小事上欠下人情。他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，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疏忽。以这女人挥金如土的习性，恐怕那些借来的钱早已被她挥霍一空。

想到女人的大手大脚，顾诚泽略带责备地嘱咐道：“这个月工资大部分都给你还了账，这钱你省着点花。”要是再欠下一堆债，到时工资不够还，恐怕还得去预支，他可丢不起这个人。

姜云微微一怔，脑海中浮现出原书中那位恶毒女配的种种行径——为了博取丈夫的欢心，经常向大院里的邻居借钱，只为购买那些华而不实的衣物，妄想能让男主角多看她一眼。只不过，以女配那臃肿不堪的形象，无论穿什么名贵的衣裳，也难以绽放出真正的美丽。

“你不要生气嘛！”姜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，眼珠却狡黠地转动着，“我买了一些衣服，你是烟草厂的主任，作为你的家属，我怕穿得太寒酸，给你丢面子，就……就和大家借了一点钱！”说到最后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

这位女配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，她最害怕的就是丈夫把钱花在女主角身上。夫妻关系本就如同履薄冰，男主角自然不可能主动上交工资，于是女配便耍起了这些小聪明，四处借钱，迫使男主角用工资偿还债务，这样一来，自然就没多余的钱给女主角花了。

想到衣柜里那些满满当当的深色系衣服，姜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书中女配兴高采烈地去买衣服，而售货员昧着良心夸赞的场景。那些售货员个个嘴甜如蜜，对着女配一顿猛夸，说什么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如何好看，如何显气质。女配听得心花怒放，大手一挥，直接付钱买单，十足一个冤大头。她心里还暗自得意，不就是宋薛皎穿得好吗？等她多买几件好衣服，肯定能把她比下去。

姜云实在不知这位女配哪里来的自信，她和女主角之间差的仅仅是几件衣服吗？人家女主角身材窈窕，容貌姣好，而她这一身赘肉，顶得上两个女主角了。

前世，姜云从事的是销售类工作，别的本事或许平平，但察言观色绝对是一流。眼见男主角面露愠色，她立刻决定采取怀柔政策。一个堂堂七尺男儿，总不会和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吧！

呵！看着自己略显壮硕的身材，姜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，是个“有点”壮实的女子。

“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，我以后再也不乱买衣服了。”姜云的声音软糯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。

眼看男主角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，姜云赶紧乘胜追击，继续放低姿态。可惜原书中的女配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，若是换作一个楚楚动人的大美女，这番操作下来，恐怕早已梨花带雨，惹人怜爱，说不定还能融化男人的心。但以她现在的形象，自然是达不到那种效果的。

姜云的伏低做小，顾诚泽心中的怒火也消了大半。不管怎么说，姜云是他的妻子，作为丈夫，总不能让妻子没有衣服穿。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几分，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自然，“没说不让你买衣服，你要买衣服和我说，我会给你钱，别老是和邻居开口借，影响不好。”

要知道家属院里住的那些女人，个个都是长舌妇，一旦传出什么闲话，他们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。顾诚泽向来要面子，听了自然不舒服。

男人嘛，就要顺着毛捋。姜云对男主角的反应还算满意。在原书中，每到这种时候，女配都会和男主角大吵大闹，什么“我是你老婆，花点钱怎么了？”、“不给我花，你还想给谁花？”话里夹枪带棒，男主角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。女配见状，反而更加变本加厉，指责男主角心里惦记着狐狸精女主角，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。什么宋薛皎勾引她的男人，不要脸之类的污言秽语更是张口就来。要知道，男主角和女主角虽然最终没有走到一起，但毕竟有过一段情谊，宋薛皎在顾诚泽心中始终是那抹皎洁的白月光，自然容不得女配如此诋毁。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发恶劣。

若不是女配情绪过于激动，一碰到女主角的事情就和男主角争吵不休，两人也不至于走到离婚那一步。毕竟在那个年代，人们骨子里的观念是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，很少有人会轻易选择离婚。而且，书中的男主角也并非那种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痴情之人。

心里有了思量，姜云的声音更加轻柔了几分，“对了，你晚上在家吃饭吗？我去买点肉给你包饺子吃，看你都瘦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