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稚女泪

林姜征轻轻地点了点头，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，然后他温柔地示意颖颖坐下，轻声叮嘱道：“快吃饭吧，别一会儿又不小心把伤口给扯开了。”

颖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，但既然爸爸这么说了，她也只能乖乖听话。她心里有些疑惑，总觉得今天的爸爸有些反常。

其实，并非林姜征变得奇怪，而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小美和王小眉脸上复杂的神情，一时之间，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无论是将王小美送到别人家寄养，还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王小美，前前后后，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王小美自己同意的。然而，这种“同意”比直接拒绝更让人难受，因为它像一把钝刀，一下一下地割着王小眉的心。

但林姜征也清楚，他们别无选择。王小眉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，自身都难以养活，又怎么能照顾好年幼的妹妹呢？这是一个无奈却又必须做出的决定。

而王小美，同样深深地依恋着自己的姐姐。可她既不想让姐姐为自己担心，也不愿成为姐姐的拖累，似乎只有离开，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“姐姐，如果我想回来，可以吗？” 王小美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，她小心翼翼地拉着王小眉的衣袖，轻轻地摇晃着，眼中充满了不安。

王小眉的心里又何尝愿意妹妹离开自己呢？可是，她更希望妹妹以后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，不再受苦。

“小美，咱们先去叔叔家住一段时间，好吗？以后如果你想家了，想姐姐了，姐姐就去接你回来。” 王小眉终究还是不忍心，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。

在她内心深处，其实是抱着一丝侥幸的。她想，如果小美见识到了更好的生活环境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，或许就不会再心心念念地想着回来了吧？而到了那个时候，她们姐妹再见面的机会，恐怕也会越来越少。毕竟，没有哪个领养家庭，会希望孩子和原来的家庭保持过多的联系。

王小眉在心里默默地向妹妹道歉。贫苦的生活让她不得不早早地成熟起来，这，是她对妹妹耍的一个小小的“心眼”。

而单纯的王小美，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姐姐内心深处的想法。她只是天真地以为，自己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，只要等她想回来的时候，就可以随时回到姐姐身边。

“好呀！小美去了叔叔家，一定会乖乖听话的，等着姐姐来接我回家！” 王小美仿佛得到了姐姐的承诺，高兴地对姐姐说道。

也许是卸下了心中的顾虑，王小美说完这句话后，终于可以安心地低下头吃饭了。她没有注意到，王小眉的眼中，早已噙满了晶莹的泪水。

一旁的颖颖，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心里也感到一阵阵的心酸。可是，她对此却实在是爱莫能助，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，希望王小美和王小眉姐妹俩，以后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
他们刚刚吃完饭，刘芳和王军就来了。他们没有多余的寒暄，简单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，就带着王小美准备离开了。

当看到王小美和王小眉紧紧地抱在一起，撕心裂肺地哭泣，然后又依依不舍地分开时，颖颖实在是忍不住了。她悄悄地一个人去了后院，想透透气。林姜征默默地跟了过来，他没有惊动其他人，只是想陪在女儿身边。

他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静静地坐在颖颖的身边，默默地陪伴着她。

过了许久，颖颖才轻轻地问了一句：“爸爸，如果有一天，家里也养不起我了，你也会把我送走吗？”

林姜征听了，心头一震。他小心翼翼地把颖颖抱到自己的腿上，让她紧紧地依偎在自己怀里，然后才柔声说道：“颖颖，你要记住，你还有爸爸。爸爸永远都不会舍得把你送给别人。”

颖颖很想问，既然不舍得，那上辈子，你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何慧芳呢？可是，话到嘴边，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。

这要怎么说呢？何慧芳是她的亲生母亲，无论如何，林姜征把她交给她的亲生母亲，在世俗的眼光里，这都说不上有什么错。只是可惜的是，何慧芳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狠心母亲，她的所作所为，实在是超出了常人的想象。

即使颖颖什么也没说，林姜征也从她的眼神中，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。他思索了片刻，还是决定和女儿把这个问题说清楚。

“颖颖，你要知道，咱们这里很小很小，如果按照以前的规矩，你以后一辈子的活动范围，可能就只能局限在这个小地方。” 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无奈。

说到底，林姜征还是希望颖颖能够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，而不是被拘泥于这一个小小的山村。

颖颖其实明白爸爸的意思。正是因为如此，比起他对颖颖的不舍，他更希望颖颖能够拥有一个更广阔的平台，去施展自己的才华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，从来没有求过人的林姜征，才会放下自己的自尊，去恳求吕秀梅，只希望能够给颖颖提供最好的东西。

道理，颖颖都明白。可是，她同样心疼这样的爸爸。

“爸爸，以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。” 颖颖将头埋在爸爸的怀里，紧紧地抱着他，认真地承诺道。

颖颖同样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发誓，哪怕以后自己考上了大学，离开了家乡，甚至将来嫁人了，也一定要带着爸爸一起生活。如果对方不能满足她的这个条件，那她宁愿永远都不结婚。

她不仅是这么想的，还直接把自己的想法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姜征。

“哈哈哈，” 林姜征听了颖颖的想法，被逗得哈哈大笑。不过，他并没有觉得颖颖幼稚可笑，而是认真地对她说：“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一个像爸爸一样对你好的人，你可以考虑和他在一起。但是你永远都要记住，男人这种生物，并不可靠。永远不要把所有的希望，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。”

林姜征的话说得并不是很清楚，似乎带着一些隐晦的含义。不过，他似乎也不需要颖颖完全明白，转而又叮嘱道：“以后记得把他领给爸爸看一看，可不能随便相信他那些花言巧语。还有，一定要注意他的妈妈，知道吗......”

也不知道是不是颖颖刚才说的话，让林姜征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。明明她只是举了一个例子，却让林姜征联想到了颖颖以后要嫁人的事情，他开始不停地劝说颖颖，以后要小心谨慎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。

颖颖愁眉苦脸地听着爸爸的大道理，还不敢有丝毫的走神，生怕林姜征以为她没有听进去，再继续重复一遍。她的心里暗暗叫苦，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