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多宝惊魂

柳玉颜原本惴惴不安，此刻听闻是双胞胎，顿如拨云见日，喜上眉梢：“我说怎么肚子坠得慌，原来是双喜临门，好，好啊！”

柳一统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，一双眼眸里满是怜悯地望着她：“若是果真如此，倒也罢了。”

柳玉颜笑容凝固在脸上，心里头七上八下：“你这话是何意？莫要吞吞吐吐，吊人胃口。”

柳一统不慌不忙地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：“诊金拿来。”

柳玉颜顿时傻眼了，杏眼圆瞪，柳眉倒竖：“你这是作甚？哪有大夫没看完病就急着要钱的道理！”

柳一统油盐不进，语气淡淡：“不给钱，恕不奉告，我走便是。”

说着，他便作势欲走，柳玉颜见他不像开玩笑，连忙妥协：“好好好，我给，我给还不行吗！说吧，多少钱？”

柳一统这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：“两块。”

柳玉颜肉疼地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，狠狠地甩了过去。

“快说！到底怎么回事！”柳玉颜气鼓鼓地催促道。

谁知柳一统收了钱，竟又转头朝隔壁走去，显然是去找郑翠花索要出诊费了。

隔壁立刻传来郑翠花那河东狮吼般的怒骂声，震耳欲聋。

柳玉颜听得眉头紧锁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智才这小子，莫非是撞邪了，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……

不一会儿，柳一统便揣着两块钱，施施然地回到了屋里，对着柳玉颜语出惊人：“你肚子里可不止一个，也绝非两个，而是……很多个。若是不想落得个肚皮撑破，一尸多命的下场，就赶紧去医院仔细检查一番，该减的减，该去的去。”

柳玉颜听得心惊肉跳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，结结巴巴地问道：“到……到底有几个啊？怎的还会撑破肚皮？你可别吓唬我！”

柳一统悲悯地看了她一眼，缓缓伸出右手，比了个手势：“就我听诊的感觉来看，估计有……六七个。”

“啥？！”柳玉颜如遭雷击，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，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，头晕目眩，“六……六七个？！你……你没搞错吧！”

柳一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，语气笃定。

“所以呀，要是不想爆体而亡，唯一的出路便是……减胎。”

柳玉颜顿感五雷轰顶，整个人都懵了，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
脑海中，无数个小娃娃挤在她肚子里的画面，挥之不去，让她不寒而栗。

生一个孩子，肚子便高高隆起，痛苦不堪；两个孩子，更是让肚皮薄如蝉翼，仿佛随时都会破裂。若是六七个……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！她连想都不敢想那个可怕的画面。

再过几个月，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，她的肚皮岂不是要被活活撑爆？

一瞬间，柳玉颜如坠冰窟，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
她深知，生孩子等同于在鬼门关走一遭，会要了女人半条命。可像这种直接被宣告“肯定会要命”的孩子，她还是头一次怀上，内心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。

若是因此丢了性命，就算生再多的男娃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
柳玉颜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焦躁和恐慌之中，柳一统何时离开的，她全然不知。隔壁郑翠花那尖酸刻薄的骂声，她也充耳不闻。

因为她所有的心思，都已经被肚子里那六七个“小魔星”占据，挥之不去，让她寝食难安。

当晚，柳玉颜彻夜难眠，翻来覆去，满脑子都是孩子、肚皮、死亡……各种恐怖的画面交织在一起，让她备受煎熬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她便迫不及待地让郑翠花去把柳怀诚找来，想要商量对策。

为了避免被人发现，柳玉颜和刘晓英都寸步不离地躲在屋里，只有郑翠花可以自由出入。

郑翠花面露难色，有些为难地说道：“队长最近被人盯上了，风声鹤唳，草木皆兵，只怕他未必能脱身过来。”

尤其是上次计生委的人突然上门，却扑了个空，没有搜到柳玉颜，这事儿让柳怀诚如芒在背，如鲠在喉。现在，整个村子都被发动起来，轮流监视着他们家的一举一动。

虽然至今仍未找到柳玉颜的藏身之处，但她已经“失踪”了一个多月，这让那些原本就怀疑他们偷生的人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。

如今的局势，可谓是进退两难：找不到柳玉颜，既无法强制堕胎，也无法对柳怀诚进行处罚；可一旦柳玉颜被发现，柳怀诚和她都将面临灭顶之灾，麻烦缠身。

因此，柳怀诚这一个多月以来，一直小心谨慎，如履薄冰，不敢轻易露面。

郑翠花沉吟片刻，又补充道：“而且，我总觉得队长最近心事重重，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，整天愁眉苦脸的，动不动就发脾气，情绪很不稳定。”

在这种暴怒的状态下，柳怀诚还真不一定会顾及柳玉颜的死活，前来与她相见。

柳玉颜闻言，心中更加不安，咬了咬牙，说道：“你就跟他说，我……我不好了，快不行了。”

她若是不好了，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，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，柳怀诚一定会来的。

郑翠花点了点头：“好吧，我试试看。”

……

柳怀诚最终还是来了，只不过，已经是凌晨时分。

正如郑翠花所说的那样，他这段时间似乎真的遭遇了不少糟心事，整个人都瘦脱了相，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子，脸颊凹陷，眼球突出，形容枯槁，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一般。

更可怕的是，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沉、暴戾的气息，让人望而生畏，不寒而栗。

柳玉颜一看到他这副模样，吓了一大跳，连忙关切地问道：“你……你这是怎么了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？家里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
柳怀诚那双黑洞洞的眼睛，如同死水一般，直勾勾地盯着她，一言不发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
柳玉颜心里咯噔一下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莫非……是树刚出事了？”

柳怀诚终于开口了，声音沙哑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：“孩子……怎么了？”

他的语气冰冷而生硬，不带一丝感情，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。

他此番前来，只是为了询问孩子的情况，而不是为了和柳玉颜嘘寒问暖、家长里短的。

柳怀诚这一个多月以来，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幸，整个人能保持理智，没有彻底崩溃，就已经算是不错了。

第一件事，便是家里遭了贼，一夜之间，所有的现钱和存款都被洗劫一空，损失惨重。

这对于柳怀诚来说，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，比计生委上门抓人还要严重，几乎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毕生的积蓄，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。

第二件事，是丁心颜那个死丫头也不见了，人间蒸发一般，彻底消失了。

他怀疑是这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，见财起意，偷偷把钱偷走后，畏罪潜逃了。

所以，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，希望借助警察的力量，将她抓捕归案，追回赃款。

然而，事情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，无论警察如何调查，都找不到丁心颜的任何踪迹，那些丢失的钱财，也如同石沉大海，杳无音信。

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，警察经过仔细勘察后，告诉他，藏钱的柜子并没有被明显撬动过的痕迹，屋内屋外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脚印，很难判断逃走的人是否真的偷走了钱。

而最最要命的一点是，由于丁心颜是他们家花钱买来的，并没有在他们家上户口，所以，他甚至连让警察发布寻人启事都不行。

无奈之下，他只能硬着头皮，去找丁心颜的亲妈，让她去派出所报失踪人口。

结果，那个见钱眼开的臭婆娘，竟然狮子大开口，趁火打劫，非要他把偷走的钱全部找回来后，分他们一半，才肯帮忙。

柳怀诚哪里肯答应，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，双方不欢而散，彻底闹翻。

第三件事，是柳树刚那个小兔崽子，莫名其妙地昏睡了好几天，不省人事，吓得他魂飞魄散。他四处求医问药，费尽周折，才勉强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，而这中间，又白白花掉了五十块钱。

他身上原本有一百多块钱，现在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大半，可谓是雪上加霜，捉襟见肘。

第四件事，是计生委和村里的那些长舌妇，没日没夜地盯着他，让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，精神高度紧张，备受折磨。

第五件事，是他已经被村里勒令停职了，剥夺了他村长的职务和权力。

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正式传出去，但估计也快了，纸包不住火，早晚会暴露。

他现在的状态，可谓是惨不忍睹：要钱没钱，身无分文；要工作没工作，前途渺茫；外面还有一个会拖累他的婆娘和孩子，让他焦头烂额，疲惫不堪。

如果不是对生儿子的执念，以及对男娃的强烈渴望，柳怀诚真的会狠下心来，让柳玉颜直接喝下堕胎药，一了百了。

还对他的遭遇一无所知的柳玉颜，犹豫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说道：“智才说，我得上趟医院，仔细检查一下。他说我肚子里怀了好几个，如果不去医院采取措施的话，可能会出大问题，孩子也可能长不成。”

这也是柳一统离开之前，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，说是怀的孩子太多，不仅母体会承受不住，而且太多个孩子也容易分散营养，导致营养不良，到最后，很可能孩子和母亲都活不下来，一尸多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