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孕事

“这话说得真漂亮！”柳怀诚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，自己儿子什么德行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。丁心颜能说出这种体谅的话，还不计前嫌，看来是真心想和柳树刚好好过日子。

可惜，柳树刚那榆木脑袋不开窍，一把甩开了丁心颜的手。

丁心颜委屈地垂下头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。

柳怀诚心疼儿媳妇：“行了，伤着了就去歇着吧，今天不用你做饭，让你妈来做。你把她叫进来。”

他今天也不打算出门了，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——又是媳妇怀孕，又是儿媳受伤，他得好好捋一捋。尤其是最近计生委成立了调查小组，正在选拔组员，他现在这情况，真不知道该不该去争取。

现在的政策是严防死守，一旦发现超生偷生，立刻强制堕胎。

他可不能让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没了。

所以，这孩子必须生下来，但绝不能让计生委的人发现。

可要怎么瞒天过海，还得好好合计合计。

他甚至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，把柳玉颜送到深山老林里，躲上十个月，等孩子生下来后就说是捡的，再让没孩子的亲戚收养，等过个几年风声松了，再接回自己身边。

可这中间的麻烦事儿太多了，比如柳玉颜突然消失这十个月，要是村里人嚼舌根，他又该怎么应对？

他还想过假离婚，真是愁得头发都要白了。

再次当爹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体会，就先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。

他见丁心颜还杵在原地不动，有些不耐烦：“怎么还不去？”

丁心颜挠了挠头：“哦，妈刚才出去了。”

柳怀诚眉头紧锁，能夹死一只苍蝇：“她这种时候出去干什么！真是个臭婆娘，净给我添乱！你俩刚才说了什么？”

丁心颜支支吾吾：“就是……我说帮李寡妇分拣安胎药，妈就好奇地跑出去了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，她眼前一黑，一阵风扑面而来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。

再睁开眼，柳怀诚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。

一只拖鞋都跑掉了，也没顾上捡。

丁心颜愣在原地：“啊哈？”

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慌张的柳怀诚，忍不住好奇地走到门口，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。

很快，屋子里就只剩下柳树刚一个人了。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，委屈地撇了撇嘴。

爸妈都不管他，现在就连二丫这个女人都和他对着干，甚至都不送他去上学了。

柳树刚气得抓起书包，气冲冲地往外走。

他自己去！

可刚一出门，就被一群同学扔石子。

“哟哟哟，欺负媳妇儿的孬种来上学喽！快跑快跑！”

“他会不会打我们啊？好害怕！我爸妈说了，以后不跟树刚玩儿……”

“树刚会打人，快跑快跑！告诉其他同学去，咱们都不跟他玩儿！”

柳树刚气得直跺脚：“哇！呜呜——你们不跟我玩儿，我打你们！”

他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追人，却被嬉笑的同学反过来戏弄，无数的小石子砸在他身上，还有人故意蹭了一脚牛粪，然后狠狠地踹在他的屁股上，得逞后哈哈大笑。

柳树刚从来没这么丢脸过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感觉自己的人生瞬间进入了地狱模式。

丁心颜可没空管他受了什么委屈。

她已经在村子里迷路了。

她出来找人的时候，柳怀诚已经不见踪影，于是她就凭着地上的脚印追踪。

柳怀诚一只脚没穿鞋，露出五根脚趾头，这个特征还是挺好辨认的。可问题是，路上不止他一个人走路，那些脚趾印早就被后来的人踩得乱七八糟，覆盖了新的脚印。

丁心颜彻底懵了。

走着走着，她来到一户哭天喊地的人家。

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强行拖拽着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女人，那女人拼命挣扎，身后的家人也想上前阻止，却又碍于那些红袖章，投鼠忌器，不敢轻举妄动。

旁边的人指指点点，丁心颜凑近听了几句。

“可怜哦，刚怀上就要被拉去打掉，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儿，这要是没了，以后不就断子绝孙了吗？还好我家那个头胎是个男娃。”

“唉，让老牛头交罚款啊！不是说交了罚款就能保住孩子吗？”

丁心颜眨了眨眼，看来计划生育已经从最初的宣传，发展到现在的罚款抑制人口增长的地步了。

她心里很清楚，这种一刀切的政策，往往伴随着粗暴的执法。上面的人或许并不想闹出人命，所以才有了罚款的规定，但下面的人为了完成任务，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执行。

所以，要么交钱，要么堕胎。

“一个孩子要罚四千块钱哦！累死累活干上十年，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哦！”

这个数额在丁心颜看来，不算多也不算少，也不知道柳怀诚交不交得起？

最好是交不起。

打听到最新情报后，丁心颜继续寻找柳怀诚，终于在村尾后山的一间破旧草屋附近，听到了柳玉颜的声音。

她没敢贸然靠近，因为柳玉颜的情绪非常激动，几乎是歇斯底里。

草屋里传来柳玉颜时而哭泣、时而疯狂的叫喊声。

“柳怀诚！老娘给你生孩子，伺候你十几年，没功劳也有苦劳吧！要是咱俩一直没孩子也就算了，你随便在外面乱搞，老娘也懒得管！可现在老娘怀了你的孩子，你竟然还打我！”

“那个贱人安的什么心，你难道不知道吗？她就是想把孩子生下来，然后逼你跟我离婚！谢天谢地，老天爷都看不惯那个娼妇，让我也怀了孕！老娘绝不会帮你们养孩子的！”

“而且你也不想想，她都跟多少男人睡过了？这孩子真是你的吗？我肚子里怀的可都是你的种！她肚子里怀的，是你的吗？”

柳怀诚的声音也传了出来，带着一丝无奈和烦躁：“别闹了！你俩怀的都是我的孩子，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？菲菲的月份比你大，她不像你一样，能吃能睡，一直待在这个地方，吃不好，睡不好，而且胎也不稳。我又不会娶她，你就让着她点，怎么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