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7章 芒刺背

“嗯，不错。”陈皓海微微颔首，表示赞许，随后修长的手指翻动，将画稿移至下一张。

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略显寒酸的画面：一张老旧的四方木桌，一条桌腿已经残缺，用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纸板勉强支撑着。桌面上，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三缕弯曲的热气袅袅升起，仿佛带着一丝温暖的期盼。

“这张跛脚桌，可是我们家的老古董了，那锅红薯汤啊，则是我们一家老小的活命稻草，这寓意，就是忆苦思甜。”林小唯轻声解释道。

“嗯，在那饥荒的岁月里，粮食比金子还珍贵，怎能不觉得甘甜呢？”陈皓海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。他一页页地翻看着林小唯精心绘制的线稿，每一幅画都仿佛蕴藏着一段独特的回忆和意义。

的确，每一幅作品都如此出色，让人难以取舍。

“依你之见，对你父亲而言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？”陈皓海询问道。

“那还用说，当然是阖家团圆了，一家人能够齐齐整整地在一起。我阿爸可是个非常有责任心，特别顾家的男人。”林小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，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。

“所以，在他离家远行前的那一夜，我偷偷地爬起来，画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全家福，想让他带在身边，这样，他在外面思念家乡和亲人的时候，也能拿出来看一看。”

“只可惜啊，我小时候的画功实在太差了，画出来的五个人，简直是惨不忍睹，现在回想起来，真是稚嫩可笑，完全看不出是谁。”

陈皓海静静地聆听着林小唯的讲述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，“你说的是不是小学时，你那本旧画册里最后一页夹着的那张画？”

“咦？你怎么会知道？”林小唯好奇地抬起头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，仿佛在说：快从实招来！

陈皓海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，尴尬地笑了两声，“那时候，我看到你每天都带着那本画册，一时好奇心起，就…就偷偷地翻看了一下…”

“嗯？”林小唯挑了挑眉，她早就摸透了陈皓海的习性，知道他肯定有所隐瞒，“还有呢？”

“我觉得你画得挺好的，就…就偷偷地交上去给张老师看了…”陈皓海心虚地躲闪着林小唯的目光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。

林小唯微微一怔，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，她努力地回忆了片刻，才恍然大悟地惊呼道：“嚯！原来那次害我交错作业的罪魁祸首，竟然是你！”

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。”陈皓海举起双手，做投降状，试图争取宽大处理，“不过，阴差阳错之下，也让张老师发现了你那与众不同的绘画才能嘛，这样你才有了更广阔的发挥空间啊。”

“照你这么说，后来的黑板报、当班长，全都是你的功劳咯？嗯？”林小唯眯起眼睛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。

“不敢当，不敢当。”陈皓海嬉皮笑脸地递上了一块精致的糕点，试图转移话题，“来，补充一下能量，咱们回归正题，继续选素材。”

“全家福象征着团圆，在他离家之前，你亲手绘制的第一幅全家福，虽然笔法稚嫩，但对他而言，难道不是意义非凡吗？”陈皓海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，但他突然想起林小蝶曾经说过，他们家每年都会拍一张全家福的习俗。

“一系列的全家福，也是一种仪式感，这里面可以延伸出许多感人的故事。”

“嗯！有道理！”

正在享用糕点的林小唯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，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瞬间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思路，她兴奋地惊呼：“我知道了！”

林小唯迅速地铺开画纸，挥舞着手中的画笔，全神贯注地绘制着草图。

陈皓海见状，欣慰地笑了笑，他没有出声打扰，而是安静地退到一旁，一边翻阅着书籍，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筹划着如何更好地推广这次公益线上的产品。

时间在画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，林小唯一旦投入到工作之中，便会忘记时间，废寝忘食。直到陈皓海中途买来了晚餐，喊她停下来休息，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画笔。

吃完饭后，林小唯将线稿收尾，却又遇到了难以抉择的难题。

“今天晚饭里也没放苦瓜啊，你这小脸怎么苦成了这样？”陈皓海笑着打趣道。

林小唯白了他一眼，“我正愁眉苦脸呢，你还有心情开玩笑。”

“说说吧，看看我这智多星能不能帮上忙。”陈皓海故作潇洒地捋了捋头发，想要逗林小唯开心。

林小唯突然心血来潮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皓海的身前。

“怎么了？”陈皓海被她看得有些心慌，下意识地用手抱住自己的前胸，哭笑不得地说道：“不是吧，你这绿油油的眼神，看起来像是饿狼扑食一样…”

林小唯这才收回视线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：“是吧，这样会让人觉得不自在，看来大家都有同样的感受吧？”

陈皓海听得一头雾水，疑惑地问道：“什么大家？”

果然，他又自作多情了。

“我再去测试一下其他人！”林小唯像是打了鸡血一般，迅速地跑下楼，她一一地盯着工作室成员的身前看了好一会儿，每个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，纷纷别过头去，询问她到底在干什么。

林小唯只是笑而不语，反问道：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庞晓秋望向站在后面的陈皓海，迷惑地摊了摊手，“小唯这是咋啦？”

陈皓海也是一头雾水，他猜测道：“应该是在做什么实验吧。”

话音刚落，林小唯已经冲出了工作室的大门，跑到街上去“盯人”了。

陈皓海见状，连忙追了上去，“告诉我你在做什么，我陪你一起。”

“我正在考虑将图案放在哪个位置最合适。人们通常习惯将图案放在身前，这样展示出来的效果也最好。”

“但是，我们都不太习惯被人长时间地盯着，也不会长时间地与别人面对面地注视。那么，如果把图案放在背后，无论别人盯着看多久，都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尴尬或不自然，对不对？”

“公益线上的产品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并记住图案背后的故事。如果观看的时间太短，那么被记住的概率也会大大降低。”

林小唯一边解释着，一边直勾勾地盯着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，她的目光落在那人上衣的图案上，她在测试对方察觉到被注视的时间，也在不断地验证什么样的图案能够在三五秒钟之内被人记住。

但这一幕落在陈皓海的眼里，却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，就算是在做测试，林小唯那直勾勾的眼神也太过撩人了。

他的动作快于大脑，陈皓海抬起手掌，捂住了林小唯的双眼，“我们分工合作，这样效率更高。你看女的，我看男的，专注于一个性别，这样得出的实验数据也会更加准确。”